右玉和左云是家生子,爹娘兄弟之前已经立户单过,家里也买了一二个伺候的小丫头,她们回去,虽比不得大家的小姐,但也是衣食无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消息来得太突然,两人互看一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右玉哽咽道:“爷,我们打小就在蕤华院伺候,虽不敢高攀说什么情同一家,但您穿衣吃饭,起居洗漱,都是我们服侍惯的,您和少夫人那么忙,又怎么能为这些琐碎小事操心。”
左云伏在地上抽抽噎噎:“爷,您别赶我们走,吃糠咽菜,我们也跟定您和少夫人了!”
“嗳,你们两个何必如此实诚,按慕府往年规矩,你们出府,我娘会给你们挑一门合意的亲事,就算眼下临时没有看上的,起码二十两陪嫁是不会少的。
但去了山庄上,恐怕就没有这个条件,不要说没有小丫头和婆子使唤,恐怕连粗活累活都得你们亲自干,说不定还会拖大你们的年纪,白可惜了你们的青春年华!”慕锦成叹了口气,设身处地地劝说。
“我们心意已决,爷说什么也不能改变奴婢的心意。”右玉和左云弯腰磕头不止。
“好吧,你们既然执意留下,明儿就开始收拾吧。”慕锦成无法,只得挥手让春莺将她俩扶了起来。
“是!”三个姑娘齐声回答。
慕锦成揉揉额角:“时候不早了,你们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三人躬身退出。
此时约莫子时了,慕锦成奔波到现在,似乎忘记自个尚未吃晚饭,他拈了几块点心囫囵吃了,潦草地喝了一碗汤充饥。
简单洗浴,他趴在枕头上就睡着了。
如水一般的月华静静流淌过千家万户,树影无声地从东窗移到西窗。
“啪!”在这沉静的夜色里,瓷器砸在地上迸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蹲在窗台上打盹的肥猫,滋溜一下,异常矫捷地跳开,飞一般地逃进黑暗中。
“我养你有什么用!一下子折了我十几个人,你咋不一起死了!”那双永远睡不醒的眼睛,此刻正冒着吃人的怒火。
跪在地上的矮壮黑衣人,捂着沁血的额角道:“大爷,我们烧了茶车本打算走的,偏遇见慕家那个纨绔跳出来搅事,我想着给他吃个教训,结果却着了别人的道!”
“好啊,慕锦成,你居然还留着这一手!”钱涨咬牙切齿,颔下原本修剪整齐的胡子扭曲难看。
站在一旁的白夜拧眉道:“大爷,我看那些人并不一定是慕家的,若他真能驱使那帮人,就不可能让丁武几次从慕家逃脱。”
钱涨半点不信,鼻孔朝天道:“不是慕家?那慕锦成怎么会好巧不巧出现在那里!再说,不是慕家,难道是没有男人主事的谢家派来的?”
跪在地上的丁武,指缝里的血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糊了半边脸,黑色的衣裳前襟颜色逐渐变深,他向白夜投去求救的眼神。
兔死狐悲,白夜不动声色地求情:“大爷,无论怎么说,那个乡下丫头制的茶,都被丁武一把火烧了,明日东市上,见不着一根炒青,其他人家可就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和那丫头合作,大爷这招杀鸡儆猴还是管用的,至于谢家,约莫嫌上次吃的教训不够,这次只怕是要彻底老实了。”
“哼,钱家没有炒青,南苍县就不可能有炒青!”钱涨狂妄至极道。
“大爷,咱们今儿可还要到慕家去?”丁武硬着头皮问。
“去什么去!那死丫头都去了山庄,你之前带着那么多人,都不成事,今儿还有什么指望,还不快滚下去治伤,免得弄脏我的地儿!”钱涨气恼道。
“爷一直想要活的,小的自是不好弄。”丁武小声嘀咕。
“滚!”钱涨气得一脚踹在丁武的肚子上,歇斯底里地大吼。
“快走,快走!”白夜连连挥手。
丁武连滚带爬出了屋子,急匆匆奔去上药了。
“你明儿知会翠屏镇的掌柜,不要收鲜叶了,再让老二屋里那个女人回顾家坳去,我就不信,那丫头能眼看着村里人饿肚子,也不教他们炒茶!若她敢这样,只等着众叛亲离,被乡下人唾沫星子淹死吧!”钱涨冷笑道。
白夜抱拳恭维道:“爷的计谋向来天衣无缝,这招借刀杀人,极妙!”
“我得不到的,只有毁掉!”钱涨阴恻恻地说。
白夜后背生凉,他从来不是良善之辈,可与钱涨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天边的月亮仿佛也被钱涨的话吓着了,扯了骗乌云遮住自个日渐丰满的身形。
一夜无梦,晨曦微露,慕锦成又生龙活虎地起来练功。
整个慕府似乎都沉浸在忙碌中,婆子丫头脚下都快了几分,来去匆匆。
慕锦成让老徐驾车先送苏暮春去山庄,今儿东市开市,他得去转转。
刚到门口,就见庆丰牵着马在等他。
“我走了,你回去吧。”慕锦成翻身上马。
“爷,让我与你同去吧。”庆丰紧攥着如风的缰绳。
“比起我来,家里更需要你。”慕锦成飞了一眼高挂的慕府匾额,弯腰抚摸马鬃,低声道:“这几日家里搬家,你额外留意些,不要将祸害带进山庄,另外,钱家和宋家,也额外关注下,免得节外生枝。”
“是!”庆丰拱手行礼。
慕锦成一揽缰绳,双脚一蹬。
“驾!”如风乘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