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竹亲自给她烧火,若是她自个炒茶,慕锦成火大火小,她自能掌控翻炒快慢,但大丫是初学者,就得有很好的配合。
顾大丫抓了一把茶芽放在锅里,量少,果然更容易翻炒些,顾青竹尽量控制着火,让她堪堪过了杀青这一步。
接着是揉搓,慕锦成看她的动作比顾青竹的差远了,遂急道:“你别用蛮力啊,手指、手掌动作要变换,一会儿冷了,汁水就出不来了。”
顾青竹听了他的话一愣,他说的比抄本上的更精准,甚至完整地概括了她琢磨出的道理,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你懂,你来!”顾大丫手上忙乱,嘴上却是不让,分明只是那么一小撮,却实在太难搞了。
“头茬莲心金贵着呢,几万头才可炒一斤,你可别糟蹋了!”慕锦成站住一旁看她狼狈的样子,笑着脱口而出。
这是刚才顾大丫说慕锦成的话,他这会儿全回怼给她了,可顾青竹听着,眼中却多了震惊之色。
不夸张的讲,在南苍县,只有她去年刚刚试出炒茶之法,今儿炒春茶还是头一回,可他慕锦成是怎么知道,几万头莲心才能炒一斤的?
“青竹,我这样行了吧。”顾大丫直起腰问,打断了顾青竹的思索。
顾青竹上前捻了捻,微微点头道:“再把茶芽搓紧实点,就可以烘干了。”
一刻钟后,顾大丫炒的茶出锅了,看着一小捧自个动手炒出来的茶,大丫凑近闻了闻:“青竹,炒出的茶真香啊。”
“要不要再试一次?”顾青竹笑着问。
顾大丫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手:“不了,不了,今儿统共就摘了三匾,这一匾都给我浪费了一半,剩下的,还是你炒吧,我多看多学,等我家茶叶上了,我再试不迟。”
“也好,你先记住步骤,手法,每天在我这里试一锅,保管三天就学会了。”顾青竹也不和她客套,继续炒茶。
大丫学得十分仔细,眼睛看着顾青竹,手上模仿她的动作,五锅茶炒下来,站在炉灶旁的顾青竹汗湿了里衣,顾大丫也学会了炒茶的一套~动作。
刚才蓬蓬的三匾鲜叶,这会儿只有匾子中心一小堆,约莫有三四两的样子。
顾青竹将灶膛里的炭火扒了一炭盆,将未完全干燥的茶,隔着匾子慢慢烘干。
慕锦成在溪边洗了锅回来说:“我瞧着叔伯婶子都扛着锄头回家了,是不是到饭点了?”
顾大丫瞪眼道:“你一早上只干烧火一件事,难不成还饿了!”
“我不饿,可青竹该饿,她忙了一早上,连坐下歇一歇的工夫都没有。”慕锦成偏头看一旁喝水的顾青竹。
顾大丫上前揽着顾青竹:“走走走,去我家里吃,昨天还剩很多菜,我娘说,你们昨儿没去,今儿补上。”
“我就不去了,我在这里看着烘茶,百步走了九十九,可不能毁在这一会儿上。”慕锦成搬了小杌子,坐在炭盆前。
“青竹,他不去,咱们走,瞧我多稀罕他去吃饭似的。”顾大丫赌气地拉着顾青竹就走。
“你仔细点,我一会儿就来,顺便给你送饭。”顾青竹临出门,不放心地叮嘱道。
慕锦成笑着挥手:“去吧,去吧,你多歇会儿,我不饿,不急着吃饭。”
坐在小杌子上的慕锦成,时不时地翻动茶叶,使其均匀受热,渐渐的,原来有些发软的茶芽在炭火余温下,变得硬挺,条索紧匀,这个时候,不宜再频繁动作,以免碰碎了干茶,所幸,炭火的热度已经散去,完全不用担心。
慕锦成极有耐心地将干茶里的碎叶茶梗,以及条索松散,形状不好看的,慢慢都挑了出来。
顾青竹来的时候,正看见他专心致志做这个,午间的阳光穿过窗棂,投在竹匾上,他的手正在那片光影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如玉刻雪雕一般无暇完美。
“吃饭吧。”顾青竹将一个蓝布蒙的竹篮放在桌子上。
慕锦成冲她露齿一笑:“等我拣好这些,很快的。”
顾青竹看他挑拣后的茶,条索紧匀,颜色青碧,白毫毕现,每一颗几乎都是一模一样。
慕锦成担心顾青竹不理解他的行为,耐心地解释:“头茬莲心这么珍稀,咱们就要做成精品茶,所谓精品,不是一锅炒得有多好,而是经过细致的挑选,保持统一的形状、色泽、口感。
这样的茶,物以稀为贵,才能得那些位高权重的权贵,以及挥金如土的土豪的追捧,如此,方能卖出惊人的天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