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莺是寇氏赏给顾青竹的丫头,因着这个,她从二等丫头,直接升了一等,再说,当初,又曾与主子在老鸦岭共过生死,故而,她对顾青竹比右玉左云更忠心,也更偏袒。
左云推推春莺,嗔怪道:“你呀,心直口快的,在我们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外头可不敢乱讲,表小姐终归是在咱府里长大的,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不如咱府上的宋家,照我说,最可疑的还是蔡姨娘,她因着有孕,整日闹幺蛾子,夫人懒怠理她,她倒不知收敛,只差蹬鼻子上脸了!”
慕锦成一点点咬着桃干,听三个丫头说话,转而问:“蔡氏就是个没脑子的货,只怕被人当枪使,自个还不知道呢,她院里除了香苹和香芸,又添小丫头了?”
“这倒没听说,熊管家最近忙着二爷的事,约莫顾不上吧。”右玉犹豫了下说。
慕锦成想起来道:“她院里不是来了个什么女医,上次一个小丫头还撞了春莺。”
春莺接口:“可不是,但我后来听说,这小丫头毛毛躁躁的,被打发出去了,现下只有一个女医在。”
“那女医多大年纪了?”慕锦成丢下桃干,目光灼灼地问。
“听说三十多岁,就是长得再好,也不可能是十来岁的模样。”右玉明白慕锦成的心思,摇头否认。
虽然排除了一些人,但还是一筹莫展,慕锦成叹了口气,仰躺在椅子上:“我明儿去接少夫人,府里就靠你们查了,咱们在明,恶人在暗,你们就算是在府里,也要时时注意安全,小心那人恶狗咬人。”
“奴婢们知道的,爷早些歇着吧,我们出去了。”右玉带着另两人退下。
慕锦成走到窗边,此时,夜空的乌云已被风吹散,有几颗寒星点缀在微微泛白的天幕上。
明日该是个晴天吧。
第二日,果不出顾青竹所料,雨住风停,朝阳自东山喷薄而出,鸟雀争鸣,鸡狗欢腾。
昨夜大雨,山林田地里泥泞一片,村人没法外出做活,女人们有做不完的家务,洗衣绣花做饭,男人则修理农具,清理鸡窝羊圈,勤劳的山里人总是不得闲。
因着和莫天林约好了,顾世同吃了早饭就去了翠屏镇,青松在屋里温书,青英被铁蛋喊去隔壁玩,顾青竹打起精神收拾屋子,把鸡窝里淋湿的草垫拿出来晾晒,又将猪粪铲到箩筐里,只等地面干了,挑到茶园里沤肥。
慕锦成昨夜睡得晚,起得却早,他匆匆吃了一碗粳米粥,对宝应交代了几句,便骑马往顾家坳来,行到鸡冠子山上,望见慈恩寺庄严的宝殿金顶,不禁心里一动,打马上了莲花菁。
慕家是慈恩寺最大的香客,除了四时八节的供养,还有其他各种捐赠,一年总要有万两之多,加之,慕锦成相貌出众,在南苍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故而,看山门的师父一见是他,便让他进去了。
慕锦成将马拴在门口一棵榆树上,自个进去找,兜兜转转,他终于找到上次和顾青竹写福条的地方,那棵大木樨上,红色的福条似乎又多了几许,他急急地在树下寻,他记得顾青竹将福条系在一处矮枝上。
翻了很多条,俱都不是,昨儿雨太大,之前人写的字都模糊不清了,这让慕锦成越发着急。
“你在干什么?”殿里的小和尚,约莫十一二岁,没见过他,见他乱翻,遂警惕地问。
慕锦成根本没时间理睬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小和尚见他衣着华美,相貌堂堂,并不是奸猾狡诈之辈,只得跑去找人。
“慕施主,你这是做什么?”了然被小和尚拉了来。
慕锦成上次见顾青竹叫他了然师父,像是很熟的样子,他只得停下,拱手道:“上次,我与青竹在这里写过福条,我来找找。”
了然合掌:“福条,福条,那上面都是祈福的话,她既没有告诉你她的心愿,你又何必一定要知道呢,不怕失望吗?”
慕锦成淡淡一笑:“她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她想要达到的一切,我都会帮她实现,我为我能为她做任何事而高兴,又何来失望?”
“倒是小僧狭隘了,慕施主请便。”了然摸摸小和尚的头,带着他走了。
慕锦成定了定神,闭眼将那一日的情形回想了一遍,她在哪里写字,怎么写,甚至脸上是什么表情,写完了,走了几步到树下,在哪根树枝上,打了一个什么结,他居然一点不差都记得。
他走到记忆里的那根树枝,一抬手就抓住了一根福条,入眼是顾青竹娟丽秀美的簪花小楷,虽然有些模糊,却依稀可辨:平安喜乐,顾青竹,而后还有三个添上的字,因为没地方写了,明显比前面字小了些。
慕锦成看着,怦然心动,那三个字是——慕锦成!
他狂喜地几乎要叫出去,顾青竹想要和他一辈子平安喜乐啊!
他把那根福条像宝贝似的,抚了好几遍,而后满怀信心地大步离开。
跃马扬鞭,慕锦成的心比那春风更暖更柔,只恨如风不够快!
“三爷一早就出门遛马啊!”走过敞开的院门,村人热情地招呼。
“啊……是啊。”慕锦成心虚,磕磕绊绊地答。
走到顾家小院,他将如风拴在门外的榆树上,走进院子,正见顾青竹在清理猪圈,他挽着袖子道:“青竹,我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