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顾青竹背靠在门上,哭得泪雨滂沱,她一直对父亲仓促将她嫁给慕家有一丝埋怨,今儿听了顾世同爱女心切的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积攒了许久的伤心难过都在这一刻爆发。
“阿姐!”顾青英年纪小,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什么,她紧抓着顾青竹的手,扑闪着一双不安的大眼睛,害怕又无助地呼唤。
顾青竹蹲下身,将她抱在怀里,胡乱擦了眼泪道:“阿姐只是眼睛里进了沙子,一会儿就好了。”
青松静静地看,默默地听,他是个早慧的少年,几乎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他按着顾青竹的肩头道:“阿姐,别怕,不论出了什么事,你还有我们!”
“嗯。”顾青竹被他的话,又弄出很多眼泪,腾出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角,“你去收拾书吧,阿姐没事。”
青松也不多劝,挎上包袱,拉着一直回头看的青英进里屋去了。
院子里,翁婿两人不知又说了什么话,慕锦成坚持不走,顾世同拿他没辙,索性直接回家,哐当关上门,留他一个人跪在院子里,眼不见为净。
顾世同进屋对坐在桌边的顾青竹温言软语道:“丫头,今儿在山庄跑了一天,累了吧,你去歇着,晚饭爹来做。”
“谢谢爹,我躺一会儿,就起来做饭。”哭红了眼睛的顾青竹低头进屋。
“丫头,是爹错了,若早知他是这样的人,爹打死也不会叫你嫁他的。”顾世同见女儿没了往日神采,心中大恸,心疼道。
“爹,都过去了,我……在回来前……就与他一刀两断了!”顾青竹咬唇道,心中却痛如刀绞。
顾青竹蜷在被子里,泪水打湿了枕头,她分不清自个为什么哭,有委屈,有伤心,还有一点点意外的不知所措。
顾世同坐在自己屋里,手里捧着一本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想起很多事,和妻子的相濡以沫,对儿女的愧疚,在南边战场的艰难,与慕绍台缔结的婚约,自己以貌取人,当真错得这般离谱?!
顾家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如风都不敢打响鼻,只有大黄与慕锦成大眼对小眼,两厢对峙。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先前飘来的那片云,越积越多,越积越厚,如一座黑沉沉的山倒压下来,眼见着要下大雨了,在山林田地里忙碌的村人都飞奔着往家赶。
豆大的雨点猝不及防落下来,急切地敲打窗棂,将靠窗捧书的顾世同从思绪中拉回来,他探头看了眼院中,天色渐暗,枇杷树在风雨中摆动,鸡和猪都躲进了窝里,而慕锦成依旧跪在地上,头上身上都被打湿了。
顾世同丢下书,哗啦一声,开了门,疾言厉色道:“你赶快走,你是慕家身娇肉贵的三少爷,在我这陋室前跪着像什么话,若是着了风寒得了病,我可担待不起!”
慕锦成像截木头似的,跪得直挺挺的,却半点言语也没有。
“想在我这使苦肉计,没有用!我是绝不可能让你进屋的,还是速速离去!”顾世同真恨刚才没有把他直接轰走。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直往下淌,这会子虽是春日,可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谁也撑不了多久。
见他毫无反应,顾世同也懒得再说,心中暗道,你越是这样逼我,我越不会妥协,今日倒要看看像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少爷,到底能坚持多久!
顾世同转身进了厨房,熬了粥,把昨日剩的杂粮馒头热了热,又炒了一碗咸菜,在坛子里另搛了一些五香萝卜干。
他怕顾青竹看见慕锦成心烦,直接将饭食端进了她的屋里。
顾青竹迷迷瞪瞪睡了一会儿,被青英叫醒,看着屋里的饭菜,抿了抿鬓边的碎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时睡糊涂了。”
顾世同递给她一个馒头:“快吃,今儿简单些,暂且将就将就,明儿爹到翠屏镇去,买些肉回来,你再好好烧顿美味,给青松青英吃。”
“爹,我们在学塾里也经常吃肉,师娘单给我们做的。”青英喝了一口粥,脆生生地说。
顾世同有些讶然,转头问顾青竹:“你额外添了饭食钱?”
顾青竹一愣,突然想起那日,他们来看山庄,她从青松屋里出来,正见慕锦成和杨氏讲什么,见着她就匆匆告别而去,她问起,他却搪塞过去了。
“他给的?”顾世同微微叹了口气。
他像说哑谜似地问了一句,答案不言而喻,一屋子除了青英猜不到,全都默然。
一家子静静地吃了饭,顾青竹心神不属,依旧歪在床上,此时外头的雨小了,青英悄悄溜进厨房,两只小手各抓了一个馒头,探头往大屋看了眼,而后顺着墙根偷偷往慕锦成靠近。
“顾青英!”顾青松突然闪身出来,一声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