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卢氏闹心了大半夜,早间起来精神不济,茯苓用了比平日更多的脂粉,才堪堪让她的脸色好看些,她担心慕绍堂被蔡氏掏空身子,此时见慕锦成打了喷嚏,难免有些压不住火。
蓦然听了这话,顾青竹的脸腾得烧起来,连头发遮住的脖子后面的肌肤都泛了红,她垂下头,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事让她怎么辩,又该辩什么呢?
慕锦成瞥了眼顾青竹红透的耳垂,嘻笑道:“娘,瞧您说的,您吓着我乡下媳妇了!再说,您儿子再无用,闺房之中还是做得了主的!”
卢氏瞧着顾青竹的脑袋愈发低下去,露出一截纤细粉红的脖颈,又见慕锦成十分袒护,想来,他们先前共同涉险,而今新婚燕尔,难免夫妇一体,恩爱异常。
思及此,她不免叹口气道:“罢了,我一会儿打发熊永年请谭先生过府来给你瞧瞧。”
慕锦成不想劳师动众,赶忙劝道:“娘,我不过是住不惯西府的院子,又兼着下雪,有些凉着了,一点小毛病,您别麻烦谭叔了,何况,青竹不是现成的医者么,我今早来时,就喝了她熬的姜汤,等会儿回去再喝些,发了汗就好了。”
卢氏亦怕大惊小怪惊了婆母,但仍有些不放心地问:“真的能行?”
“那当然了,我媳妇厉害着呢。”慕锦成牵了顾青竹的手,笑着说。
顾青竹可不敢说大话,忙低声说:“若是能再喝两副药,会更稳妥些。”
“那你立时开个方子,好让熊永年早些打发人去德兴药行抓药去。”卢氏有心试她,催促道。
茯苓取了笔墨纸砚,慕锦成巴巴地抢着研磨,顾青竹铺开纸,饱蘸笔墨,凝神写药方。
卢氏走过去,在旁边看着,虽不知药对不对症,却见她的簪花小楷写得十分清丽娟秀,较之她自小由先生教的,也不逊色多少,一时对这个乡下媳妇添了些许好感。
“茯苓,让樱桃速将方子交给熊永年,让他着人去抓药。”卢氏见顾青竹写好了,转身吩咐。
“是。”茯苓拿着药方匆匆出去了。
这会儿,卢氏软了声腔,对他俩道:“最近天气不好,你们还是搬回蕤华院住吧,你打小离不得那张床,这才住过去两天,就着了风寒,往后还不知怎样,可别出什么岔子,让老祖宗和娘担心。”
慕锦成皱眉道:“可……可我到底是过继给二叔的,这才住两日就回来,只怕爹和二叔不肯呢。”
“哼,你爹这会儿哪还管了这些事!”卢氏气恼道,“待我晚间亲自与你二叔说,他总不好眼看着你病了,还要强留你在身边做样子!”
“爹惹你生气了?”慕锦成难得见卢氏这般怒形于色,轻声问。
卢氏不好当着儿媳妇的面说慕绍堂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话,只得顾左右而言他:“这不是还在年里嘛,外头应酬多,他每日喝得醉醺醺的,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晓得爱惜自个身子!”
“不是有二哥在吗?”慕锦成挠挠头道。
卢氏趁机劝他:“咱家里也不能全指着你二哥,他再能干,也只一个脑子,一双手,你如今成家了,三生的生意,你也该分担一些才好。”
“又来了!”慕锦成垮下一张脸,“我还病着呢。”说着,抚胸佯咳了几声。
卢氏知他最不喜谈接手生意之事,嗔怪道:“你这孩子,就这点吓娘的本事,日后,等爹娘都去了,你靠什么过活呀!”
“呸呸呸,年节里说什么丧气话!”慕锦成拍着扶手,冲地上唾了三口。
“算了,不说了,和你媳妇吃点点心吧,这是秋月斋新出的。”卢氏慈爱地看着儿子。
慕锦成拈了小碟里一片云丝糕咬了一口,不由得点点头道:“又软又甜,好吃!”
顾青竹随着他吃了一点,低声道:“这是薏仁做的,你少吃些。”
“那我吃哪个?”慕锦成十分顺从地丢下,伸头凑到她面前,笑嘻嘻地问。
“这是南瓜做的,你吃点吧。”顾青竹掰了一块黄色的面卷,尝了尝,认真地说。
“你是我媳妇,我自是听你的!”慕锦成也不嫌弃,直接拿了顾青竹剩下的那半块,塞到嘴里,笑得见眉不见眼。
顾青竹想着婆母还在上头坐着,刚刚才训诫过,这会儿又当了耳旁风,不由得横了他一眼,意叫他不要胡说。
两人如此这般,看在卢氏眼里,正是小儿女眉目传情,你侬我侬,一时又欢喜又伤心。
之前她还担心给慕锦成娶个乡下丫头,貌丑肤黑,畏畏缩缩不得儿子喜欢,现如今看着,两人却是十分要好,倒不似自个,风风光光嫁入慕家,虽与慕绍堂二十多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却到底意难平。
“夫人,西府的二夫人来了。”外间的小丫头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