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堕警觉地不再多言,不多时,破旧的木门被推开,阳光照出一个斜长的影子,林止月抄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你我兄弟都是地府不收的主啊。”他看着白堕,轻笑了一瞬,接着便卡住了他的喉咙,“二哥再替你试试,看看阎王能不能容个情,这次留下你。”
他手上的力气越下越重,白堕的脸慢慢涨红,窒息感压上来,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小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半分要动的意思。
丫的,犟种。
白堕分神暗骂了他一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死了,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五台井的秘密!”
五台井,是林家祠堂之下的一个地窖,它的钥匙被林家几代前的祖辈精心打造成一块玉佩,每代只传一人,守着几百年来不曾外传的秘辛。
“你死了,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去琢磨。”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林止月手上的力气却不自觉地松了些。
稀薄的空气缓进白堕眼看要炸掉的肺里,他艰难地咳嗽一声,故意嗤笑:“我去贵州那么长时间,你可琢磨出什么门道了?”
林止月的手细不可察地僵了僵,旋即他不屑道:“那是因为你把钥匙带走了……”
“现在你就有钥匙了吗?”白堕极快地接了一句,下一瞬,他的侧脸便狠狠地挨了一拳。
这一拳是擦着眼眶打的,顷刻间白堕的整只眼睛便烧起来一样,鼻子跟着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但他自己全然没注意到这些,狠吸了两口气之后,微扬起下巴,“怎么,二哥杀人之前,还要来一套刑讯逼供?”
林止月不说话,反手又是一拳,白堕的血登时顺着嘴角流了出来,他被打得头有些晕,保持在这姿势没有动。
林止月掐着他的下颚把他的头摆正,“我知道你骨头硬,那套把戏不过是浪费时间,所以林止遥,我数三声,你现在就把钥匙交给我,不然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去把你那位刚过了尾七的小娇妻,从棺椁里拖出来,扒光了衣服示众。”
“你敢!”白堕第一次挣扎起来,“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保证你活着的每一天,都恨不得去死……”
他的话没说完,林止月单手下滑,又一次掐住了他的脖子。
“三、二、一。”
林家二爷每说一字,手上便收紧一分。
白堕喉间的气息缓慢地被挤压殆尽,而后便在极短的时间里眩晕起来,恍惚间,他瞟见小策对自己做了一个双手合十求人的动作。
这个时候求神还有他个鸟用!
白堕想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踹到林止月腿上,林止月踉跄一步,手上只松开了一瞬,便又扑上来把他的脖子死死捏紧。
在杀人这事上,林止月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主,这下算是完了。
就在白堕的意识开始抽离的时候,有什么人冲了进来,他感觉到有谁把林止月拽走,但自己的口鼻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依然没法喘息。
先生你来得也太晚了,记得替我踹那个榆木小子几脚……
白堕放弃般的合上了眼睛,“可怜四哥那么费心把我留下来了。”但,如此也就可以去陪她了,顶好。
下一瞬,有谁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胸口。
“咳!”白堕猛咳一声,意识刹那回拢,他刷的睁大眼睛,呼吸开始顺畅起来。
接着下一拳又砸了过来。
“疼……”白堕喉间涌出一丝甜意,感觉自己刚从鬼门关回来,怕是要被人几拳再打回去。
对面的人收了手,他抬头,正对上温慎焦急的眼睛,白堕不自觉地笑了,“你怎么又来坏我好事啊。”
温慎没说话,而是去帮他解绳子。
很快白堕被扶下来休息,他缓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一共就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陆云开,此时正制着林止月。远处的小策倒在地上,大约是一进门的时候就被打晕了。
这戏做得倒全。
还有一个就是蹲在自己旁边的温慎,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服。
白堕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耽误人家好事了。
陆云开见他清醒了,就问:“杀了吗?”他指的是林止月。
白堕注意到这人眼中的不耐烦和嫌弃,突然明白,那晚他派小策过去,应该是想要补刀的,哪成想后面出了变故,他不但把小策搭了进去,同自己也没法交代,闹成现在这样,所有气自己只能冲林止月去发。
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白堕自然不可能指使人去谋命,他撑着温慎站起来,“先带回去关着。”
林止月不知道是伤到了哪里,脸上疼得全是汗珠,白堕路过他的时候,他狰狞地说了一句,“成不了气候。”
白堕住了脚,视线垂下去,“林止月,我能做成的事,你一辈子都做不成,清水源和御泉贡,都注定就只能是我的。”
地上的人慢慢眯起了眼睛。
白堕冷笑一声,附下身去,“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父亲的临终遗言。”他慢悠悠地将父亲最后的话讲了出来,“吾儿之材,不在天赋,而在心性,林家诸子,唯你一人能守住本心,能定得了林家乾坤。”
“放屁!”林止月突然挣扎起来,“他越是瞧不上,我越是偏要做给他看!”
陆云开死死地按着他,可依然眼看就要脱手,温慎当即把人砸晕了过去。
白堕不多理财,只起身往门外走,被外面的天光晃得有些眼睛发痛。
其实还有几句话,他并没有告诉林止月。
“天下江河,无不是山川倾酒,红尘万顷,左不过落地雪融,一家人没有什么非记不可的仇,你要善待你大哥,要护好你妹妹,更要容得下你二哥。”
白堕低头,看着太阳照出的暗影,突然莫名地开始难过,爹,您有没有想过,我和二哥这辈子永远只能背道而驰下去,一旦转身,必然会刀剑相向?
我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温慎落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走吧。”
马就扔在门外,两人翻身上了其中的一匹,剩下的留给陆云开。
温慎的马术好,红色的衣角划风而过,很快带着他回了温家。
此时的温家已经乱了成一团,大喜的日子,新郎官却不见了人影。迎亲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可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怕新娘子到了,新郎却还没回来。
温慎骑马出现的时候,白堕似乎听到了一阵欢呼。
全家上下过来迎,众人扶下白堕,沈知行便要拉他去换衣服,“这脸有些见不得人啊。”他说的是白堕脸上的伤。
白堕:“那这杯喜酒我便不问四哥讨了。”
比起脸,他胸口疼得更是厉害。
温慎点头,派人送他回去,又请了郎中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