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热热闹闹的开场了。
一大早,各房的姑姑们,就开始给自己的姑娘们戴上五彩绳。脖子,手腕、脚腕,无一漏下。发髻也缠上了红丝带,丝带上还有两枚镀银铃铛,泠泠作响。
姑姑拿着毛笔,蘸了雄黄酒,在我额心间轻轻一点,笑说着:“雄黄一抹,虫豸不叮。”
耳间和手足心也要抹一些,完事了,身上再挂上数枚香囊,走起路来香风飘飘。虫子们闻见了,就跑远了。
轮到阿秋的时候,她满脸不好意思道:“姑姑,我这么大了,不点这小孩的东西了吧。”
姑姑笑道:“再点一年,明年就不点了。”
说着,轻扯阿秋手臂,叫她与我并排蹲下。也在她的额间,画了个水滴。
姑姑很是仔细,确保画的不偏不倚。画完了,看看阿秋再看看我,左右端详着,然后笑说,有着两个画儿一样的孩子。
这一刻,我的肩头,有吹拉弹唱的小精灵路过呢。
太阳升起,祭典由佛光寺开始。
我和冬休牵着手,喜色洋溢的从院里出来。一路上,碰见了许多甘露殿的宫女。姑娘们各个彩绳缤纷,每一房里,彩绳都有不同的打法,争奇斗艳。我们欢笑着,互相道着端午安康。
我无差事操持,此时和冬休成了最舒坦的人。与来参加「开经偈」比赛的人,一并在佛光寺院中候着,很是自由。
佛光寺从大门到廊下,甚至每一展窗户,都悬挂着艾叶。
大殿金像前的供桌上,摞着山高的粽子,空气里铺满了糯米的香甜。
皇上,太后,皇子公主,四夫人九嫔,再从婕妤到采女,后宫几乎来的是齐齐当当。直从殿内排到院中。
不过,内命妇总体来说三十人而已。许多妃嫔之位皆是空缺。我们这个皇上,在爱惜名声方面,做的是相当不错了。
说起这「端午节」,本起源于上古先民择“飞龙在天”吉日拜祭龙祖,祈福辟邪。后来才注入夏季时令“祛病防疫”的风尚,至于其他拜屈原,或者是现在的拜佛祖,皆是一种“因时制宜”。
梵钟一响,巳时正,仪典始。
由司仪宣读了端午祭辞,在诸僧的念祝之中,贵人们依次上前,敬香礼拜。
此时闲暇,我特意在人群中找了找释力嘉和释多甸。那耶伽老和尚的身后,只有一群从宫外临时调来的小沙弥,这两位大弟子想必正准备比赛事宜,无暇顾及。
当我和释力嘉眼神对上的时候,他便知道,是我递给他的纸条了。
这大概是一种意念相通的力量。好吧,也可以说是蛇鼠一窝的默契。
(顺便说一句,在小菟的心中,很多词都是没有褒义贬义的,传情达意之用罢了)
他坏笑着,眼神笃定的对我点了点头。天啦噜,我二人只是数面之缘,未曾说过一句话,这便组队了?人真的是因利而聚啊,我自嘲道。
大殿的贵人们上香完毕,列队走出,全部摆驾到佛光寺北的太液池畔。今日在那里搭设了高高的观礼台,三面的观众席,可将诗偈大赛,龙舟大赛,一览无余。
我们参赛者也被各自分发了号牌,随行其后。一时间浩浩荡荡,来到了正式会场。
太液池是整个内廷最大的人工湖了。而且堤岸坡缓,即使失足入内,也不至卒然溺水。
当下已见五条龙舟在浅水滩齐备。五条龙舟,五色各异。龙头系着五彩花结,龙尾放着红色大鼓,硕大的鼓槌儿包着红布。
赛龙舟的男子们是从羽林卫和龙武卫选来的。他们穿着与自家龙舟一样颜色的短袍和半臂,露着半截儿胳膊,正在岸边等候。
皇上,太后、淑妃娘娘、耶伽法师,十位大学士,在观礼台上入了正座。
报名的人只接受前一百个,我的号牌是九十九。
现在,台子上排放了一百张小案几,崔常侍引着我们进入,每人一案。
微风吹着案上的宣纸,阳光将一切都照的炫目白亮。
我在最后一排。坐定后,四下里望望。娘娘们坐在右侧观礼台,女官大人们坐在左侧观礼台。
姑姑瞄见了我,有点讶异,随即笑了笑。阿秋伺候在淑妃之后,算是站在一个极显眼的位置,看见我时,也是牵着嘴角笑笑,一副“今日就让你知道天高地厚”的意味。
我没在怕的,转着毛笔,就等着锣鼓一敲,比赛开始。
耶伽法师起身致辞:“端午佳节,万物值此皆盛。我朝蒙福,今得正法传入。今日之诗偈大赛,机缘成熟,庄严殊胜。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劳各位施主,四句为一偈,于一刻钟内写下参赛作品,立时开始。”
“镗……”
铜锣金鸣,沙漏开始计时。
我摊开宣纸,仔细的给毛笔蘸上墨汁,用姑姑教的书法,有条不紊的写下这字字珠玑的四句: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