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西市,既是做买卖的市场,同时也是刑场的所在地。
朝廷羁押的罪犯,秋后问斩,一般也是在这里。如果是高品级的官员,没准儿还能获得自尽的资格,用不着死在闹市。
妇女斩首,还能被一圈帘子围着,男子斩首,则没有这个待遇了。
刑场上一排排着十几个犯人,各个消瘦无比,刑部的大牢,绝对是一个减肥的好地方。
“你神秘兮兮的带孤过来,就是为了看行刑?”
李承乾看了一眼李涧,很想听听他怎么说。
李涧讲手里的一块令牌交给另一个宦官,要他去给监刑传递命令,然后才回答:“没错,殿下,听闻您在突厥的战场上,已经亲手射杀过人,不过弓箭跟刀剑杀人还是有区别的,因此,刀剑杀人,您也要试一试。这是奴婢给陛下的建议,您要是觉得不爽,大可以揍奴婢一顿。”
李承乾还真的很想揍这个混蛋一顿,太可恶了,话里话外都是“我就坑你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语气,惹人生厌。
令牌起到了它该有的效果,刑部的官员自然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
而刽子手,生怕刀不利,还特意磨了一遍,才赔笑着送到了太子殿下面前。
午时三刻越来越近,刑场周围也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人的骨子里其实都有一股子暴虐气息,只是一些人能够用自己的思想把它压制住,有些人能够通过正确的发泄,将它消弭掉。至于另外那些没办法压制,也没办法排解的人,往往会做出很多令人呕吐的事情来。
喜欢看行刑,就是发泄暴虐的一种方式。刑部秋后处决犯人,好多人在秋初的时候就开始打探消息,目的就是为了处刑的当天,能够找个好一点的位置围观。
今天处决的是边境抓获的一些悍匪,这些做没本钱买卖的好汉,在东突厥还在的时候,还能在边境混的风生水起。如今东突厥覆灭,朝廷理所应当的对他们动手了。寻常的山贼或许会被变成奴隶,送到工地上接受无休止的劳役,这些头目的人物,却必须要干掉。
长安的市民是彪悍的,好多人都拿手里的烂菜臭鸡蛋,丢这些犯人,还有缺德的,竟然丢石头。
金吾卫的作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他们开始维持秩序,让百姓们后撤。
传闻中午时三刻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也最适合行刑。
当报时的官员报时间以后,李涧就笑着请太子上台行刑。
“殿下,能让您送他们上路,这是他们的福气,不过您下刀千万准一点,要是砍不死人,可就难看喽。”
李承乾看了看自己单臂难以拿起来的大刀,咬着牙说:“你今天就跟孤杠上了是吧,非得把孤逼疯才肯罢休?”
李涧还是那副微笑的表情,挥挥手,就有两个宦官走过来,要把太子架上行刑台。
挥手甩开两个动手动脚的宦官,李承乾叹息一声,走上了行刑台。
幸好出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妙,拿到了孙思邈的独家发汗药,只要把那药丸咽下去,再拖一会儿,今天就能
手刚掏进袖子里,李承乾就感觉到一只手伸进了自己的袖子,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涧似笑非笑的表情。
“殿下今日还是按照奴婢的要求做比较好,小手段还是不要耍了。”
说完,李涧就把药丸丢了出去。
难道真的要砍人?
看了看那几个被蒙着头,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犯人,李承乾发现自己竟然很难下得了这个狠心。
战场上拼死相搏,和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两种感觉。
如果现在是对敌,李承乾觉得自己一定能砍过去,可是,行刑的话
李涧拿起了另一把大刀,几步走到了第一个犯人那里,一刀挥出,一个脑袋就飞了出去。
脖腔里喷出来的血,真的跟喷泉一样。
明明在突厥的战场上看惯了死尸,在伤兵营看惯了各种血淋淋的场景,可是这一刻,李承乾还是想吐。
“殿下,您看看,其实没多难。听闻您练剑的时候从不偷懒,剑都能练好,刀就更简单了。您看,只要抡起来,再一刀下去”
又是一刀,已经屎尿齐流的第二个犯人,也没了命。
围观的市民大声叫好,虽然有几个抵抗力弱的吐了出来,被人耻笑,可更多的人却露出了一副享受的表情。刽子手的刀法跟这个太监比还是差了点,一刀痛快的砍下人头,刀上还不沾什么血,这才叫砍头嘛!
就在李涧伸手过来的时候,李承乾终于忍不了了。
这个混蛋,分明是仗着自己受皇帝的宠信,想要借此邀功的!
将大刀丢到地面上,李承乾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李涧被吓了一跳,他从未想过,太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发难,所以当拳头落到他鼻子上的时候,他都没有躲开。
“艹你娘的,让你逼老子!”
“混蛋!你特娘的故意恶心老子的是不是!”
张赟也傻眼了,他没想到太子会直接暴揍李涧,要知道这位可真的是皇帝最亲信的一个啊!
张赟傻眼了,那两个跟过来的宦官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帮着李涧承受太子的拳脚。他们不敢反抗,可是再这么下去李涧可就要完蛋了。
开始的一拳李涧没能躲过去,现在人都晕过去了。
直到没了力气,李承乾才吐了一口唾沫,拍拍手对张赟说:“走,回去!”
监刑官傻愣愣的看完了这一出戏,直到太子离开,才吩咐刽子手继续行刑。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李承乾百感交集。
李涧说得话,大概率都是借口。很可能,他就是皇帝派过来做这件事的。只是老子逼着儿子杀人,可能不太好听,才拿李涧当借口。李涧也是,李师反常的话也是,很可能自己未完成的帝王教学,如今又要继续了。
“混蛋,你老实在自己的皇位上呆着,安静点不行?我都躲到学院来了,怎么还是不放过老子?”
坐在车厢门口的张赟很清楚太子说得是谁,但是只能装作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