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都是天下人。
;;;;隔开极远,方然垂目望去,就已经能够将整个海平湾一览无余。
;;;;沿着十余里长的方向耸起矮矮一条山脊,沿着山脊排开一行行至多二层的矮楼,矮楼就地取材,用山石夹杂树木建成,梁平柱正,简单却也颇花心思。
;;;;这些矮楼所住之人身份习惯尽皆不同,新旧不一,装饰不一,新楼阁架在旧楼阁外,一重重扩建出来,如同从幼兽逐渐长成,舒展筋骨。
;;;;许多板车靠在墙边,有的上头还拉着货箱,被粗麻绳紧实捆着固定住,结绳的手法倒是和荒辰商会所用的颇有些相似。
;;;;最靠近浮陆外沿的那些矮楼上,可以看到挂在窗棂外头风干的菜蔬和干肉,还有新浆洗干净的长衣短衫。
;;;;有几根长长的晾衣杆上头,挑出来几件小小的褂子,一身从脖颈裹到脚,是给不足岁的孩童穿着所用,护着手脚,免得受风着凉,或是不小心磕伤撞疼。
;;;;和褂子挂在一起的多是粗麻衣,可褂子却是织得极细的棉布缝成,在胸口还悉心绣了一个可爱伶俐的老虎头,睁圆了眼睛,好奇地望向前方。
;;;;有风吹过,扬起那些风干的菜蔬和肉干,也扬起来晾晒的衣物,那小褂子上头虎头的圆眼睛,就正正和方然的视线对上。
;;;;几扇窗子被风吹动,开合撞击在窗沿,发出来空洞的硿硿声,往复不止,直到风停方止,从头到尾都无人理会。
;;;;人全死了。
;;;;山脊间,矮楼旁,屋舍内,或拉有货物或空置着的板车后,横七竖八倒着一个个或年轻或年迈,或男或女的普通人。
;;;;可以猜测出来他们死前的动作。
;;;;砍柴、拉绳、推车、卸货、盘点。
;;;;浆洗衣物、淘米洗菜、摘取一串肉干、哄怀里头的孩子。
;;;;现在所有人都仿佛一瞬间停滞在了当场,无力地倒下。
;;;;车翻了,货洒了一地,衣物还堆在木盆里,米面菜蔬被丢在一旁,孩子永远不会哭了。
;;;;巫祷骨台上头的人无人未见过生死,但此刻全部陷入了沉默。
;;;;天心禅子佛目闪过痛苦之色,闭上双眼开始颂念一篇渡亡往生的经文。
;;;;他颂念经文的时候,其余人垂首肃立在侧。
;;;;方然将海平湾一人一楼乃至一草一木寸寸收入眼中,咬紧牙关推演良久,然后几乎用尽力量,从齿缝当中挤出来推演的结果:
;;;;“凶徒只有一人,从西南低空掠过海平湾,径直从东北侧离开,停留时间短不过十五息,长不过二十三息。如榜文所言,所有人气血尽数被剥离一空,下面的人……全部已经只剩下干尸了。”
;;;;习惯了溜须拍马的火尊者此刻声音当中却仿佛有火:“连小孩子都没放过?!”
;;;;一尊承意,何须问出这个问题。
;;;;在云兮身后的笙笙不由得抱紧了怀中碧落剑,一只手捏紧了云兮的素纱裙角,云兮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发。
;;;;巫翳缓缓道:“神魂也都不在了……”
;;;;宸七的面色煞白,这番景象对于她而言,太过冲击,她一时难以平定心神。好在有天心禅子佛唱在,她气息一点一点平顺下来。
;;;;方然闭目,深呼吸三次,每一次都在巫祷骨台舱室当中激起一阵灵力湍流。
;;;;天心禅子颂念完最后一句经文,步红尘的人间行走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见的凝重。
;;;;“尘归尘,土归土,总不好就这样曝尸灵海。”
;;;;他声音柔和,仿佛怕吵醒面前那些人的沉睡。
;;;;方然点了点头,从巫祷骨台舟首一步踏出,灵海肆虐的灵力搅向他的身躯,却被他脑后两轮逆反剑轮扯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