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喜欢这样吗?”
江陵眉眼含笑:“挺好。”
“那就好。”梅疏远垂眸,神色认真,“你好像在每个世界,都能很快融入,没有一丝一毫的隔阂,所以,我在适应这个世界。”
“你看。”他的睫毛眨了眨,仿佛上面闪的小星星,眼睛里藏着小秘密,“你有爷爷,有妹妹,有下手,有无数的事情要忙。我也有,我把你的爷爷变成我们共同的,然后好好照顾我们的妹妹,跟你的同事下手也聊的来,在你忙到不可开交时,我也需要拍戏,需要跟徐导、温连城他们打交道……”
“然后回了家,就只剩下我们两个,我们可以讲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然后一起寻找共同的话题。”
“我现在煮的汤不会放那么多盐了,还能炒个蛋炒饭,我们不止能一起听歌,我还能不走调的唱出来,你还说我声音好听,唱歌也好听……”
梅疏远顿了顿,因为江陵又陷入了沉睡,也不知道听到了没听到。
在这间病房中,幽寂到仿佛空无一人,唯有机器滴滴滴的声音。
许久,梅疏远轻柔开口,把刚刚没有说完的话接了下去:“我现在还会玩很多游戏,单机的,联网的,我们可以一起组队玩游戏,一开始我拖你后腿,现在我可以带你上分。”
“我们还看了很多电视剧,小电影,桃花深处看完了,就等着慕长生上映。”
江陵不会听到,梅疏远的声音却柔和的像一杯温水。
“我现在还会刷微博,梅疏远这个账号现在也有几万粉丝了,你还猜慕长生播出后,会成为百万粉的大v。比起温连城的三千万粉是少,却是我这几个月来努力的成果……”
“我觉得……”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梅疏远眨了眨眼:“阿陵,你现在会不会饿啊?凡人身躯,一天不吃东西,就会很饿很饿的……”
梅疏远最后不说话了,就握着江陵的手发呆。
来这个世界每一天,他都在为了一个人而去适应它。
可是时间太短了……
唐小小进来过一次,她抱了一束花,见到两人后没有吭声,默默将一支支花朵插入花瓶,然后放在了阳台上。
正午的光线穿过阳台,透过玻璃窗,在四面灰白墙壁下,鲜花将太阳光折射,显得生机勃勃,却又柔软易碎。
江陵住了几天,便出院了,医院检查不出什么毛病,永远只有一个结果,他的身体机能在枯竭。
既然怎么都会死,江陵便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医院。
公司提前扔给了唐家老爷子,老爷子身体倍棒,处理事件来毫不含糊。这位老江湖不仅没有堕了自己以前的威势,反而行事更加有度,眼光更加老辣。
江陵打算去玩,去旅游,玩了两三天就深刻体会到了一件事,他“老”了,年轻人的甜蜜蜜月不适合他了,他不该旅行,他就该缩在家里。
反正梅疏远总会陪着他,去哪里都一样。
结果在家窝了一天,徐导就告诉江陵,慕长生的后期制作差不多完成了,问江陵要不要提前看看?
自己和梅疏远的成果,自然要看。
于是江陵和梅疏远连续几天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一意看电视剧。
从第一集,一直到最后一集,全部一丝不漏的看完。
江陵这段时间记性有点儿差,他看完之后,不记得主线剧情了,对灵均和贺羽生的剧情却记得清清楚楚。
贺羽生于尘世之中,争权夺利,不惜一切手段,无论是肮脏的,污秽的,他都一一过手。这样一来,难免和男女主碰撞。
男女主三观正,人品好,自然容不得贺羽生这样“伤天害理”的大魔头,双方便对立起来。
灵均游荡于山水之间,不问红尘,但是他心中柔软,若是有人求助,也会尽心尽力的帮忙。不知不觉,他便成了世人眼中的山水之仙。
他与男女主有过几次交集,大多都是帮忙。有时候为他们指一下路,有时候提点一句功法,有时候为他们治一下伤。
贺羽生和灵均之间,如同一条直线,相交一次,便各自走远。
只能偶尔从传言中,听到彼此的只字片语,或者偶尔找到对方留下来的东西。
比如说,贺羽生在一家饭馆品尝了招牌菜后,便多付了银两,说道:“若是有一日,一个叫灵均的仙人经过这里,就给他上这几样菜。”
比如说,灵均解了一个村庄的瘟疫,在全村庄的村民感谢他时,他抱起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说道:“若是非要谢我的话,哪一日,一个叫贺羽生的公子经过这里,小丫头,你就给他一束野花。”
……一直到贺羽生死去。
滂沱大雨中,贺羽生的亲信找到了灵均,将贺羽生生前的信物交给了灵均,从此不入尘世的山水之仙身上多了一层枷锁,那层枷锁重到让灵均喘不过气,重到让灵均成了贺羽生的阴影。
那一日起,灵均接管了贺羽生的一切。
接管贺羽生生前的一切权利,肮脏。
甚至于,贺羽生以前想要得到什么……灵均都会不惜一切去得到。
阴谋揭开,男女主找到了反派,却见到神色淡然的灵均时,满脸的惊骇。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山水之仙了,没想到不染红尘的仙人居然成了一个大魔头。”
“灵均,贺羽生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我知道你是个心肠柔软的人,这一切绝对不会是你做的。”
身穿锦绣华袍的灵均站在大殿中央,抬眸,弯唇,漫不经心的回答:“没什么不可能。”
他道:“我就是羽生。”
看完之后,江陵突然觉得眼睛酸涩,手指紧紧收拢,几乎刺入肉里。
梅疏远一开始是真的没什么演技,就算是后头学了不少,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打动人心。
然而当灵均说这五个字时,却足以震撼人心。
因为,江陵见过梅疏远一模一样的神色。
在他被一剑钉死在荆棘花丛中时,梅疏远便是这般颤抖,这般的崩溃。
在他躺在祭台上,被迫结下魂契时,梅疏远便是这般的温柔,这般的疯狂。
其实,他到底欠了梅疏远。
二月二十五,大雪覆盖整个城市,婚礼如期而至。
唐家老爷子换上了汉服,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唐小小也不孕吐了,自告奋勇当起了伴娘,整个庄园张灯结彩。
无数在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受邀来到了这里,由唐家老爷子接待。
江陵勉为其难穿上了新娘的服饰,画上红妆时,他见到梅疏远进来。
这里到底不是古代,没什么限制,两个新人想见面就见面。
他戳了戳梅疏远的手臂,笑道:“这套衣服真好看,要是你穿起来,肯定更好看。”
梅疏远坐在了他边上。
两人双手握在了一起,梅疏远的手温热柔软,江陵的手却冷的像个死人,若不是这厚重的妆容,他的脸色也该像个死人。
“下次换你来穿。”
化妆师大概以为江陵开玩笑,在一边笑了起来,梅疏远却点了点头,慎重其事的答了一个字。
“好。”
妆容画好,化妆师离开之前给了梅疏远一个红盖头:“看你们感情好,就由新郎亲自盖上这红盖头吧。”
梅疏远研究了一下红盖头上的龙凤刺绣,嗯了一声。
外人全部离开,就只剩下两人。
江陵打了一声哈欠,懒洋洋说道:“借我靠靠,好累啊。”
梅疏远抬手扶住了他的腰,江陵便靠着对方的肩膀,缓缓闭上了眼。
时光静止,唯有靠在自己怀里的人逐渐冰凉。
唐小小进来找自己“姐姐”时,便见到了这温馨一幕,她笑了笑,正要开口时,梅疏远动了。
手指贴在唇瓣,梅疏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便因为这个动作,江陵从他怀里滑下,又被梅疏远温柔的搂住。
唐小小微愣,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呆在了原地。
红盖头摊开,梅疏远缓缓为江陵盖上,遮住了精致的红妆。
然后他抱起了怀中之人,抬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