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围都安静下来,林峰躺在铺位上细想着那堆沙子,他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自己白天无心的发泄行为竟然会有这样的结果,这冥冥中似乎有着天意。林峰无法解释,更不敢细想,他现在只希望这堆沙子能救下小吴子的命。
工地里寂静无声,就连虫鸣也听不到,而板房内也听不见了鼾声,想来孟林他们也没有睡着。不知过了多久,当曙光射入窗口,林峰从铺位上爬下来,眼睛干涩,脑袋里闷闷的,在水龙头上洗漱完毕,他和孟林来到食堂,却发现薛大力已经坐在里面吃早饭了。
昨晚救护车走后,薛大力就睡在牛利的办公室里。林峰打着哈欠,“薛哥,早!”薛大力看了一眼林峰,“没睡好吧,眼圈黑的。”林峰揉揉眼睛,端过大师傅递过来的粥碗,“哎,一直想着小吴子的事儿,睡不着。”
“刚才接到牛利的电话,手术做完了,还算成功。”薛大力像是也松了一口气,林峰心中一喜,急忙坐在薛大力旁边,“这么说,小吴子没事了?”薛大力咽下一口粥,“肋骨断了五根,切了一片肺叶,大腿骨也断了,人还没醒,医生说其他损伤暂时还没发现,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下面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了。”
林峰的心又变得沉沉的,薛大力接着又说:“他这一伤,范总得损失不少,上午区里的人还要过来,工程还不知道要停多少天呢。”薛大力转头又对孟林说:“孟林,你去拿上十个馒头,再装上一桶粥,我吃完去替牛利。”孟林答应一声就去准备饭了,薛大力三口并做两口吃完手上的馒头,把粥碗又舔了一遍,拍了拍林峰的肩膀提起馒头和粥桶走出食堂。
林峰在工地吃完饭,揣上合同和发票就回了学院。不知是因为昨晚的事故,还是自己没睡好的原因,这一天的课林峰都没怎么听进去,中午吃饭时,程明问他是不是病了,林峰只说是没睡好,补个觉就没事了。可睡过午觉,林峰还觉得自己的头闷,他也没有再意,仍就坚持上完课。
林峰计划着回寝室休息一下,然后拿上合同和发票去食堂吃饭,接下来就去尚明家把东西交给尚明。可刚踏入寝室楼门就见到一个靓丽的身影站在传达室窗前,旁边还有几个男生交头接耳。
林峰的头很晕,一时没有认出那身影是谁,只觉得她好熟悉。等那身影转过身,“林峰!”林峰这才认出她是许宁。今天的许宁换了一身干练的运动装,匀称的身材在运动衣中仍显凹凸有致,清秀而精致的脸庞,显得美丽而又知性。
“你怎么来啦?”林峰的问话有些生硬,许宁的笑容一凝,“我找你有事。”“什么事?”林峰也不知自己这话儿从哪里冒出来的,“这,”许宁有些犹豫,程明在一旁急忙说:“许…小姐,要不你们上楼,不,你们出去说吧!”
许宁迟疑着点了点头,程明一把把林峰拉出寝室楼,围观的男生骚动起来,“这林峰的哪修来的福,这么漂亮的女生找他,他还爱搭不理…”程明见后面的人一直围着不走,便说:“林峰,你们出院就说吧。”林峰的头仍昏沉沉的,并没有反对,两个人便就一路走出学院。
学院外,许宁的车停在路边。“林峰,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今天想和你好好谈谈。”说完,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林峰其实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对许宁这样,即便许志豪看不起自己,那也不能牵怒于许宁,于是,也犹豫着也坐进车里。
许宁发动汽车往城里开,随着车子在路上行驶,林峰的头越来越沉,他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被火炙烤着,全身热乎乎的,膝盖酸胀得很,他挪动着身体仍没有办法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许宁终于看出林峰的异样,“林峰,你怎么啦?”“没事儿,我只是有点热。”林峰解开领子上的扣子,许宁却不信,“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她伸手在林峰的手上摸了一下,“哎呀,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发烧?”林峰记得自己上一次发烧是很遥远的事了,他已经忘记发烧是什么感觉了,“送我回学院!”林峰想着可以去卫生所开点药,睡一觉也就没事了。
“回什么学院,你得去医院。”许宁不理会林峰的意见,“学院有卫生所,我开点药就行。”林峰仍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这附近就有医院,去什么卫生所。”说着,许宁就拐进路边的一家医院。
等挂了号,医生检查一番,只说是着凉又没休息好,给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医院输液观察,费用八十块钱,一个是开些药回家,自己吃完睡觉,以年轻人的身体素质第二天就没事了。
林峰自然选择第二个,可许宁却坚持让他在医院输液,林峰不愿拖累许宁守着自己,可许宁却比林峰还固执,坚持让林峰留在医院。一旁的护士此时插话,“小伙子,你女朋友对你多好啊,别不知好歹。”
“不是,她不是…”林峰急忙解释,可那护士却说:“不是,就不是,用得着着急上火吗?”一边摇头,一边还在笑,那表情就像是在说,谈恋爱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没办法,林峰只好同意在医院输液,可等他躺在病床上,无边的疲倦感立刻将他包围,眼皮似乎有千斤重,他听到那个女声又响起,“你对你男朋友真好,他真不知道好歹。”林峰想反驳,可他没有说话的力气,他也没有听到许宁的回答,他的意识倏地就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峰的意识似乎回来了,他发觉自己身处在黑暗中,无边无垠的黑暗,突然一束光从不远处的天空中射下来,照亮了很小的一片区域,那是一片草地,对,是新河村河边的草地,那里还放着那块圆圆的石头,凤舞常坐的那块,每当凤舞想坐在上面,林峰总会把自己的衣服垫上去,而他自己则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把一根草棍衔在嘴里,望着眼前的小河发呆,而凤舞就手柱着脑袋偏着头看着林峰,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有时能坐上一下午。而此时,只有石头已经不见了凤舞。旋即,草地不见了,那光亮处竟现出那座悬崖,悬崖上突出的棱角在光柱中闪耀着阴冷的白光,林峰的心骤然收紧,“凤舞,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