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澧州头号富家公子哥,顾时月不停地用自己皲裂的五指轻抚着胡须。
顾时月看了看旁边躺着的没有人气儿的女儿。
他是想要以醉八里的覆灭来换取病榻上女儿下半生的平安。
这是一场风险极大的赌博。
要让一个长期信口雌黄的膏粱子弟信守自己的承诺,顾时月明白,自己的筹码显然是不够诱人的。
但局势迫在眉睫,顾时月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吴乐身上,不然,他这个可怜的女儿不知道还能活几天。
顾时月一把死死薅住吴乐的衣袖,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五官颇有些扭曲的说:“吴公子,老汉可以道出醉八里的死穴,但吴公子你务必···可否答应老汉两个条件。”
临门一脚的机会,吴乐肯定不会含糊:“月伯但说无妨。”
顾时月眼睛里绽出光彩:“吴公子果真爽利。这其一,我希望吴公子能在老汉百年之后,替我照顾我这病榻上的女儿。”
吴乐斜撇了一眼床上毫无生气的人。
她的眼睛被一块布蒙着,头上没有一根头发。
在顾时月的女儿身上,吴乐感受不到丁点生命的迹象。
本性纯良的吴乐握着顾时月的手,和颜悦色的回答道:“月伯你放心,若是你能助我推翻醉八里,那必定是功德一件,老天爷不会让好人短命的。”
面对吴乐的好心宽慰,顾时月却坚定不移的说:“吴公子,老汉句句皆是肺腑之言,还请吴公子答允在我死后照顾我的女儿。”
吴乐狠狠地点了点头,顾时月这才开口继续说第二个条件:“谢吴公子成全,老汉的第二的条件就是,在醉八里被一锅端了以后,还请吴公子不要为难掌柜的,她于我有恩,我是断然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事。”
顾时月言辞恳切,依旧死命的拽着吴乐,生怕吴乐突然反悔,干枯的手掌都快要将吴乐的衣袖给扯破了。
吴乐没有计较顾时月的失礼,反而觉得一个小小的酒楼杂役都懂得仁义礼法颇不容易,但醉八里的掌柜的犯法了就是犯法了,决不能法外开恩。
“月伯你放心,若是醉八里酒楼没有做过违反淮朔律法的事,就算是我也不能拿醉八里的任何一个人怎么样,但如果醉八里真的有过犯罪事实,那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摘得开。”
吴乐言语中的意思非常明确,顾时月没有不依不饶,毕竟吴乐说的是对的。
顾时月松开了吴乐的衣袖,长叹一句:“好吧,吴公子,若是想要醉八里酒楼不攻自破,唯有一招能够奏效···”
“声东击西!”
接下来的一整天,吴乐都与顾时月在破茅草屋细谈关于醉八里的一切,顾时月除了出去给女儿找晚饭的功夫,其他的功夫也都花在了和吴乐的交谈上。
顾时月搜肠刮肚,把吴乐想知道的告诉了他,不想知道的也告诉了他。
直到月亮挂在了正空,吴乐才从破茅草屋走了出来。
好戏正式开始。
第二天清晨,澧州城南的告百姓书墙上多了一纸公文。
“兹委任吴乐为澧州府新任理事都头,告民者悉知。”
文末盖上了澧州知州吴太青的大印。
澧州城内风云四起,大家都在讨论这吴知州把自己的那纨绔小儿封为新任理事都头的事,老百姓们除了吃惊,更多的是愤怒。
更有甚者预言“吴知州也被他那顽劣儿子同化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可没得过了”。
吴乐站在澧州府大门前,褪去了身为澧州府二少爷的华服,穿上了和普通衙差一样的粗布麻衣,红黑相间的衣服中心印了一个个大大的“衙”字。
昨晚吴乐回到家中便与吴太青商量起扳倒醉八里的策略,为了保证吴乐的安全,吴太青特意安排了一众衙差听从吴乐的差遣。
不一会,迎着吴乐走来一支衙差队伍,为首的黑汉个头虽然不高,看起来也不如吴劲松那么强壮,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子凌厉劲儿,让人不敢小瞧他。
听老爹说,分配给吴乐的二十个衙差虽然身手不是澧州府里最好的,但论品行来说,那个个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绝不会为歪风邪气所折腰。
吴乐明白吴太青此举的意思,他是怕自己的二儿子只是一时兴起,或者只是找了个借口玩花的,并没有真正想要除掉醉八里,毕竟吴乐前后的变化实在太大,让吴太青在惊喜之余不免有些担心。
所以吴太青特意找了那些个行事耿直、有德行、有个性的人来随吴乐调遣。
如果吴乐想利用这理事都头职务之便,来寻些新花样玩,那他手底下这二十名衙差是绝不会随波逐流的。
为首黑汉看见吴乐,径直带着队伍走了过来,拱手作揖道:“吴都头,在下乔慕峰,是本府一等衙差,也是这里边官衔最大的,还请吴都头告知召集我们兄弟几个有何贵干?”
那人脸上的神气都快要烧到吴乐的眼珠子上了,但他的眼神却一直不在吴乐身上,一副看不上这个新上任的公子哥的样子。
也对,谁能看得起一个靠老爹当上都头的纨绔子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