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说到底是一把双刃剑,人们因为欲望努力追求和改变,也因为欲望无处释放而心生了种种不安。
以前那嫁汉嫁汉,也就是简单的穿衣吃饭。只是而今现在眼目下,改革春风吹啊吹,早把从前那耳目闭塞的人们没见过的花花世界吹得四门大开。那经济一放活,在赚钱的事上,那真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撑死胆大的也能饿死胆小的,人与人在财富上的差距也就一下拉大到了脆弱人心难以承受的境地,就像一根橡皮筋的两端被突然用力拉扯到就快到崩裂的极限。
人们的心思想法也就变了,判断一个人是否能干的标准那就只剩下“不管红的黑的,能搞到钱的就是对的”。以往说谁谁谁朴实忠厚是一种无上的夸赞,现如今却好似是嘲讽窝囊废一般,因为朴实忠厚的老实人天生在唯利是图削尖脑袋搞钱的跑道上就输在了起跑线。女人也都盼着恨着自己男人是能驾起七色云彩戏弄潮头的人物。所谓人物,拆开来,一是人要活泼俊俏,二是家里得有真金白银的东西,不然这日子属实难熬。
这刘兵生来头脑木讷就只会埋头干活,女人想的人和物他是两样都不沾边,在棋盘岭煤矿上班拿的一点死工资也就够一家人柴米油盐。女人心那是最“不患寡而患不均”。什么意思?女人们都是比较的高手,上下两张嘴,横向比完纵向比,总不甘心就此落了人后:那东村自己看不上的那流里流气游手好闲的二狗蛋姜上,带着一班兄弟伙,就在棋盘岭上私挖小煤矿,才两三年光景就成万元户了;那谁家老公,辞了公职,下海经商,每个月大把地往家里汇钱。以前你穷我穷,大家都穷没关系,还能好好过这穷日子。只是这差距猛然拉开后,一经过比较,便会在自己那一众塑料花姐妹间说不起话也抬不起头,觉得自己明珠暗投,瞎了眼跟错了人。贫贱夫妻百事哀,久而久之,那牛翠兰免不了时常恼怒埋怨。
刘兵自认为这辈子能娶上媳妇都是烧了高香,没想到还娶了个如花似玉的,他也总觉得在婚姻这个事上是山鸡配了凤凰,所以一门心思想着对人家好,只求着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刘兵何尝不知道别人背后是怎么议论自己的,那说的都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这得了牛粪这美名,其实感觉压力也挺大,婚后这几年,对媳妇牛翠兰的种种小性子也就百般迁就,真就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只是世上很多人都是贱皮子,别以为对人巴心巴肝掏心掏肺,别人会觉得是你人好,反而可能被以为是没尊严的底线可以随意作践。
“刘兵,你怎么不去死,要本事没本事,要钱没钱”,趁着刘大炮不在的时候,牛翠兰挺着诺大的肚子又对刘兵发了脾气,“我瞎了狗眼我嫁给你这窝囊废。”
刘兵就像被人随意捏过来捏过去的软柿子,一边被狠狠骂着还得低眉顺眼忙着给端茶倒水,“翠兰啊,你可别生气,和我生气气坏了自己身子划不来,再说生气对肚子里孩子也不好。”
“呸,你可真贱啊,还有脸和我提孩子”,牛翠兰一口唾沫就吐在刘兵脸上,她也是恨铁不成钢,这家伙比猪还蠢比牛还笨,压根不像个男人,要有自知之明早自己把自己给阉了,“你也不想想你有没有那能耐养活。”
只是这烂泥一样扶不上墙的男人总归是自己选的,说到底是自己的另一半,骂他越狠归根到底还是等于骂自己,所以女人骂自己男人,骂着骂着总会把自己给骂哭。她这今天哗哗流淌的不是眼泪而是当初答应嫁给他时候脑袋进的水。
“刘兵,我给你说,你们刘家当年就是用个什么翡翠龙盘把我牛翠兰给骗进门的”,牛翠兰觉得自己是被自己蠢哭的,这哪是什么龙盘,简直是精心设计的杀猪盘,“我进你们刘家门也好几年了,什么狗屁龙盘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我今天就去医院把肚子里这孽障给打了”,牛翠兰越想越生气,作势就要挺着大肚子踉踉跄跄朝着门口冲,这刘家人和那王婆子就是合起伙来骗自己,没想到啊没想到,农村路也滑,人心更复杂,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干脆肚子的孩子也不要了。计划生育宣传说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我他妈的现在一个都不要,将来老了国家还不得把老娘供起来当宝,“我怕生出来也是和你一样窝囊废一个,浪费国家宝贵的粮食”。
“翠兰,有话好好说”,刘兵忙拦住牛翠兰,恨不得立马给跪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