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番禺一线犹如鼎沸, 战船纵横,大军过境, 唬得来往客商都夹紧了尾巴, 生怕被这飓风一般的局面裹挟其中。
在如此情况下,还有快船独行,胆量是当真不小, 然而船上之人却恨天时不对, 处处逆风,走的还不够快。谁能想到,只是离开短短时日,就发生了如此多的大事?
严远带兵出行前就担心宁负暗中作梗,惹出些乱子,因而早早就打了速战速决的心思。好在青凤帮也有同样的念头,沈凤这人虽然油滑, 但是领兵打仗是半点也不虚的, 两方配合, 加之林氏自顾不暇,还真进展顺利。
然而林家怎么也是割据一方的大豪, 几场突袭,夺些据点, 其实难伤根本, 多亏了一场过境的飓风,才算让他们抓到了机会来了一场干脆利落的围剿。
这可是大胜,按照约定, 他们能得到不少船只,还有大笔分润,怎么看都是件喜事,谁料众人还没来得及庆功,罗陵岛就传回了消息,赤旗帮有难。
宁负率军征讨,又有官兵从旁设伏,这还不算完,竟然在战时迎面撞上了飓风,好不容易脱离险境,又有邱大将军残部的消息传出,引来了朝廷兵马。一连串的噩耗,饶是严远这等宿将都心惊肉跳,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回去。
可是身在异地,还有青凤帮这个标准的匪帮作为盟友,他岂能在大胜之际乱了分寸?苦苦又忍了几天,等彻底收拾好了残局,严远才向沈凤发出了邀请。这也是伏波命令中最微妙的一点,她没有直言赤旗帮将要面对朝廷大军,急需人前来助拳,只是请沈凤到罗陵岛做客。这可有些古怪,然而再三思量后,严远还是原原本本的按照她的指令行事,出乎意料,沈三刀竟然干脆利落的应了下来,还大大方方点了兵马,要跟严远同行。
严远自然不会拒绝,不过此时,有些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朝廷调兵遣将的动静实在太大,沿海早已沸腾。好在沈凤明知如此也没改注意,还选了一条较远的航路,建议避开官军。这是老成之言,严远自然欣然允诺,可真等船队开出了海,他立刻把大军交给副手,自己乘快船抄近路赶了回来。
这可不是玩忽职守,更没有小看青凤帮的意思,而是恰恰相反,沈凤选的航道是安全不错,但是耗时未免太久,而时间已经不等人了,大战在即,他必须尽快赶回来才行。
如此不眠不休的赶路,只用了几日,严远就回到了罗陵岛上,在见到伏波的第一眼,他不由自主就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没受伤!
虽然额头有一处疤痕,手上也绑着绷带,但是历经几场大仗,又逃过了飓风,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这几日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这才安安稳稳吞回了肚里。
见到严远,伏波也有些吃惊:“你怎么独自回来了?闽地那边情况如何?”
严远立刻道:“东家放心,青凤帮那边已经事了,沈三刀也带了人马,跟着大军一同前来。不过我瞧那人怕是知道了咱们的处境,心思有些难说。”
能让严远擅离职守,肯定不会是小事,伏波立刻追问:“怎么讲?”
这一路上,严远已经思考了多时,此刻连个磕绊都不打,直接说道:“咱们这次遭难,倒有一半是因为大军尽出,相助青凤帮。沈凤是承了这个人情的,现在调兵前来,似乎也有助拳的意思,然而他却什么条件都没提。沈三刀可不是急公好义之辈,人是来了,但是出不出兵,怎么来打,都是个问题。”
一听这话,伏波就明白了,沈凤这样的机会主义者,怎么可能平白帮人?不闻不问就过来,估计是有坐地起价的意思,毕竟现在赤旗帮危殆,而青凤帮虽然打了一场硬仗,但是未必没有余力,可不就是抬价的好时候?
然而严远话还没说:“还有一事也不得不防,青凤帮曾跟军门交过手,就连沈凤自己也吃过些苦头,而青凤帮这样的匪帮,大小头目虽然听帮主节制,但是山头林立,有些恐怕还跟军门有仇。帮主你只说请沈凤前来做客,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顾虑?”
这还真说中了,伏波微微颔首:“若是直接言明此事,青凤帮内部吵了起来,沈凤说不定就找借口推掉此事了。现在既然来了,说明还有得谈。”
严远却神色肃然道:“这也是第二重古怪的地方,他挑的人,有些可算不上心腹。”
跑去助拳,最先要了解的不只是敌人,还有盟友,常年的军伍生涯,自然也教会了严远这些。在和林家交战之余,他是真好好梳理了一边青凤帮的人事关系,也大致摸清楚了帮派的构架。
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匪帮,除了吸纳流亡的罪民,彪悍的渔夫之外,还曾大鱼吃小鱼,吞过不少匪帮。这些可都是亡命之徒,虽说有人乖乖听命,却也有桀骜不驯,甚至蓄意想要坐大的。在之前攻打林氏的过程中,沈凤真把不少人当成填膛的炮灰,而现在打完了仗,肯定还要整治一番才行,谁料他竟然把大大方方把人带来了罗陵岛,这就有些古怪了。
详详细细的,严远把他所听到看到的都讲了出来,也让伏波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是刚打完仗,青凤帮内部不稳,他必须把人带出来?”
“不太像。”严远摇了摇头,“如今沈凤早已大权在握,没人能动摇青凤帮的根基。他挑这些人,恐怕有针对邱大将军的意思,要是来到岛上再吵起来,那就难办了。咱们要不要把消息再压一压,说一切都是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