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玄一心头一颤,小小拳头紧紧地攥紧,玄一不知这求雨仪式会做些什么,可黑瘦汉子身后的妇人孩童,眼中的悲戚,总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
玄一扭过头,对着扶摇祈求道,“爷爷,帮帮他们吧。”扶摇双手负后,看着黑瘦汉子挺直腰杆,坚毅地走向青铜鼎,扶摇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靠的不是天,而是心中的一股气,这股心气不散,哪怕族群只剩最后一人,也会在适时遍地开花,重新在这片大地站起来。”
见扶摇不肯帮忙,玄一只得回过头,揪心地看着进行到关键时刻的仪式。
黑瘦汉子手垫黄纸,目光从容地看着族人拿着火钳从青铜鼎中夹出被炭火烧地通红的铁铧,族人手微微颤抖,面色不忍地望向黑瘦汉子,黑瘦汉子对着眼前年轻的族人点了点头,年轻族人咬了咬牙,别过头,松开火钳将通红的铁铧放在黑瘦汉子手上。
通红的铁铧接触到黑瘦汉子的一霎那,滋滋作响,冒出一缕缕白烟,“唔!”黑瘦汉子死死咬牙,双目圆睁,像是要鼓露出来,压下身体本能,将铁铧牢牢的抓在手中。
黑瘦汉子对着身后的族人展示手中通红地铁铧,那压在众人心头的乌云,在这一刻仿佛散了,不少人眼中透露出压抑不住地喜色,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不远处的玄一挥了挥小小的拳头,像是为黑瘦汉子加油打气一般,“唉。”扶摇看着黑瘦汉子,目光凝重,面露喜色的玄一,听着老者叹气,回过头,不解地问道,“爷爷,他都成功了,你叹什么气啊?”
扶摇摇了摇头,视线不曾从黑瘦汉子身上挪移开来,低声说道,“仪式还没结束,接下来的,才是最难的。”
“啊?手握烧红的铁器还不算完?”玄一睁大眼睛,疑惑地问道。扶摇摆了摆头,示意玄一继续看,玄一站起身,也不拂去身上的黄土,紧张地看着黑瘦的汉子。
黑瘦的汉子将手中通红的铁铧放回青铜鼎中,踏上方凳,单手艰难地爬上架在八仙桌上的方桌,吃力地将腿盘在一起,长舒一口气。
黑瘦汉子抬起颧骨高高耸起的面颊,朗声喝道,“吾乃西海黑乌梢!”接过一旁地族人递过的通红铁钎,猛地从脸颊一侧穿到另一侧!
玄一扑到扶摇怀中,死死地揪着扶摇的衣襟,扶摇轻柔地抚摸着玄一的脑袋,安慰着怀中被吓到的孩子。
围观的众多族人扑通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跪拜道,“关老爷,菩萨心,清风细雨救黎民!”……黑瘦汉子躺在方桌上,生死不知。
随着几声巨大的炮仗声,一行人收拾妥当,抬着黑瘦汉子下山而去。
许久,逐渐走出阴影的玄一,坐在黄土山崖上,心有余悸地问道,“爷爷,为什么向神求雨的仪式会如此…如此残忍…神不应该是和蔼可亲,体恤万民的吗?”
扶摇望着众人留下的余迹,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飘忽地说道,“大道无情,想要索取,自然要付出代价,所求越多,代价就越大。”扶摇回过神,摸了摸玄一低垂地小脑袋,慨然地说道,“神威浩荡,神绝情才是对万民最大的恩赐。”
玄一似懂非懂,揪着老者的广袖,恳求道,“爷爷,既然神不好帮,你帮帮他们好不好?”
扶摇叹了口气,人老了,耳根子软,听不得软话,老者站起身,像是一杆标枪支开天地,“罢了罢了,老夫就越俎代庖一次,老天莫怪。”老者高声郎道,像是昭告此方天地。
扶摇动作缓慢,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满身书生气的老者,身上此刻生出莫名的道运。
“雨来!”扶摇一声高喝,一道紫气顺着扶摇指天的食指射向空中。
玄一眼巴巴得天空,只觉得眼睛微涩,依旧晴空万里,玄一望向扶摇,扶摇心有所感,瞥了一眼玄一,笑道,“神仙老人家可能打了瞌睡。”
扶摇话音刚落,原本晴空万里的黄土地,须臾间被不知从何处来的团团黑云压在下面,漆黑如墨。
轰隆一声巨响,先是毛毛细雨,随即大雨倾盆而下,玄一迎着大雨,双手捧着一湾雨水,笑着大喊道,“下雨喽!下雨喽!”
扶摇轻笑着注视在雨中撒欢的玄一,悄悄丢掉手中尚未燃烧殆尽的符篆,暗自嘀咕道,“臭牛鼻子的东西是好使,就是间隔太久,害的老夫险些出糗。”术业有专攻,让老夫一介书生求雨,不就像逼牛鼻子写锦绣文章?借花献佛的扶摇心安理得。
躺在门板上的黑瘦汉子被震耳欲聋地欢呼声惊醒,感受到脸上的丝丝冰凉,黑瘦汉子带着笑沉沉睡了过去。
致敬陈忠实老先生的《白鹿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