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躲开，臭要饭的。”小二一手捏着鼻子，一把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推倒在地，嫌恶地甩了甩手，对着倒地的男人恶狠狠地说道，“快滚，别耽误我做生意。”
“嘿嘿嘿…”倒地的男人也不恼，自顾自地傻笑着，挣扎站起身，将将站立，又被身后的人撞到一旁，短小精悍的仆役，挽起袖子，凶神恶煞地站在一旁冷笑，“臭要饭的，也不长个眼睛，敢挡我爷的路。”
象牙扇子轻轻将布帘挑到一旁，马车上的人轻笑道，“虎子，本公子让你说的像纨绔子弟一样。”
虎子听到锦衣青年的话，连忙小跑到马车旁，匍匐在地，低垂着头，恭敬地说道，“公子的才名举城皆知，怎会是纨绔子弟？只是，公子你有所不知，这些城外流民身上脏的很，小的也是为了您贵体考虑。”
“难得你有心了，回头上吴管家那里领赏钱。”儒衫公子笑道，踩着虎子的背走下马车，“谢公子。”虎子兴奋地有些发抖，站起身，打了打膝盖，手肘上的尘土，像是忘记了后背的公子踩下的脚印，任由脚印明晃晃地留在背后。
“你看，是王家公子，果然如传闻的一样，温润如玉…”“柳莺，你看我我今天的妆容怎么样？”“哎呀，早知道今日会见到王公子，将那只金步摇带上好了…”……
王公子对着叽叽喳喳，乱做一团的千金小姐，微微颔首一笑，向酒楼走去，路过倒地不起的乞丐时，嗅着若有若无的臭气，王公子眉头微蹙，见周围脸色羞红的众多千金小姐，强忍着没捏住鼻子，摘下腰间的香囊掏出份量颇足的碎银丢在乞丐手旁，语气温和地说道，“是我手下莽撞，你收起这些银两去看郎中，剩下的换身干净营生，做些营生，在落云城只要手脚勤快，日子不算难过。”
乞丐吃力地坐起身，呆呆地看向眼前面带微笑地年轻人，口齿不清地说道，“嘿嘿，你长的可真丑，不及我儿子十分之一，嘿嘿…”
听惯了恭维的王公子哪听过这个，脸色瞬间涨的通红，见周围莺莺翠翠还未散开，不好发作，强忍着恼火，伸手拦住身后跃跃欲试地仆役，面容僵硬地说道，“和一个疯子计较什么，”步子明显快了几分地走进酒楼。
“王公子，里边请，楼上的雅间一直给您预备着…”先前一直未曾上前的小二，见王公子走到门前，忙上前，屈着膝，弯着腰，伸出右手迎向王公子。
以往会给些赏钱的王公子，像是没见到小二一般，阴沉着脸快步上楼，小二谄媚地笑容直到王公子上楼后才散去，走到坐在酒楼门口的疯子旁骂道，“他奶奶的，就是因为你，害老子损失了多少银钱，”小二一口吐沫啐在疯子头上，抬起脚就要向疯子脸上踹去。
神志不清的疯子像是有感应一般，头歪向一旁，躲过了小二这一脚，小二来不及收力，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惹地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小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挽起袖子，就要找回面子，疯子歪转过头，冰冷的眼神透过凌乱头发瞪向小二，小二只觉得头脑一空，浑身发冷，一阵阵恶心感涌了上来。
头发花白的老乞丐，见小二停在原地，连忙挤过人群，拉起疯子，连连告罪道，“他脑子不好，您见谅则个。”见小二没说话，老乞丐抓起一旁的碎银子，拉着发疯的乞丐跑出人群。
围观人见没热闹看，也摇着头散去，只剩小二僵在原地。刚刚从王公子雅间中退出的掌柜，边擦汗边走下楼梯，见小二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叫了几声，也没反应。
掌柜上前一巴掌拍在小二后脑勺上，骂道，“聋子啊，叫你那么多声也不答应？不去伺候王公子，在这看什么呢？”
小二浑身一抖，四肢发软地跌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犹如刚被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衣衫尽被汗水打湿，小二见先前的疯子消失不见，劫后余生地拍了拍胸口，想起先前那疯子的眼神，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那样的眼神小二只在刑场看热闹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是附近山寨中下山寻乐被抓获的土匪，行刑前，眼中尽是疯狂和杀意，不过疯子眼中的杀意更加纯粹，就像是数九的寒冰。
“傻了啊你，没听见我和你说话啊。”掌柜看着魂不守舍地活计，踢了几脚，小二这才缓过神来，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语气虚浮地说道，“掌柜的，我不太舒服，想请半日的假。”
刚准备破口大骂的掌柜见活计嘴唇发白，双目无神，做不得假，沉声片刻，便允了，不过扣了三日的工钱，小二谢过掌柜后，拖着疲软的腿，有气无力地向家走去。
老乞丐拉着疯子来到城外的一条小河旁，拉过疯子的手将碎银子排在疯子手中，温声说道，“放好了，别让别人看到，也别丢了，拿着这钱去治治身上的伤，再置办些物件，走街串巷去吆喝，也算个营生，不惹人厌。”
先前双目茫然的疯子，眼中残留着一丝清明，疑惑地问道，“你为什把钱给我，你也很缺钱才对。”
乞丐气笑道，“还真是痴儿，这是你的钱，我老乞丐拿着算什么？”
“可是，也没人看到，没人知道这钱是你的，还是我的。”疯子愈发疑惑。
老乞丐噗嗤一声，伸出干枯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指了指疯子，又指了指青天，说道，“这有我，有你，有老天看着，怎么能说没人呢？”
疯子眯起眼睛望向还不算刺眼的太阳，哑然失笑。
“唉，以后离那些老爷的狗远一些，这群狗日的，不把自己当人，也不把百姓当人，只会摇着尾巴讨好主子。”老乞丐诚心劝告道。
疯子收回视线，拉过老乞丐的手，老乞丐下意识地一缩，却没能挣脱，疯子将手中的碎银子放下老乞丐手中，笑道，“这钱您拿着。”
“不是，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嫌银子烫手怎么着？”老乞丐奋力挣脱，疯子手如同铁钳一般，老乞丐脸色涨的通红，也没能挣脱。
疯子笑着合上老乞丐的手，说道，“这银子配的上您，您这样的善心人，不应该过现在这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