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满足。
虽然黄昏让远方的景物变得昏暗难辨,但罗小六觉得自己应该利用好这最后的光明。
尤其他还刚从副班长升成班长,更要负责任。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士兵一直在偷偷观察罗小六,他直到罗小六摸钱的手放下有一会儿才持着长矛挪了过来,但刚想开口却禁不住先打出个饱嗝。
一股肥肉特有的浓郁味道当即喷涌而出。
他们刚吃完晚饭换上岗,正是胃里味最大的时候。
罗小六一边掩鼻一边抱怨道:“于长生,你当兵都三个月了,怎么还顿顿吃饭都跟饿死鬼似的,也不怕撑死。”
“嘿嘿!班长,咱以前卖大力气,吃的越饱越有劲,不怕撑。有吃的不往饱了吃,就总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肚子。”叫于长生的年轻士兵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咋!你现在还担心有上顿没下顿?你都长了差不多有十斤肉了。除了训练需要,哪顿差过你。记住,你现在已经是班副了,得有点大局。”罗小六一边继续观察着远方一边有些无奈的怼道。
罗小六所在的排是一个长矛兵排,排里的兵有一大半来自长江上的纤夫。
之所以会有一个群体这么集中,据说是因为纤夫们的臂力和手握耐力普遍非常出色。
事实也的确如此。
短短三个月的训练,纤夫出身的新兵们很多使用长矛的能力就超过了罗小六这个原农民军长矛手。
这让罗小六的压力十分大。
但同时,这些出自纤夫的新兵们饭量也十分惊人,而且还完全不挑食,不管什么饭都顿顿往死里吃。
甚至大大超过了本连另一个以新兵为主的排,以矿工为主体的刀牌手排,另外两个老兵更多的排就更不用说了。
以至于,他们这个排最终被全连戏称为饭桶排。
这让罗小六和排里的所有骨干包括排长都非常的没面子。
“肥肉多香啊!这可不是经常能吃到的。而且不是胡处长娶娘子,也不会加这么多肥肉。”新任班副于长生完全没有表现出应有的觉悟,反而边说边开始了回味。
罗小六无语了。
他也才可以经常吃到油腥没多久,怎么能不爱吃肥肉。
可他是班长,自认有些身份了,然后排里还顶着那么一个不雅的戏称。
他只能矜持,他不想让人笑话。
“班长,听说过几日咱们每人还能再发一双鞋,这事能是真的不?”于长生对罗小六表现出的纠结选择了果断忽视并直接切入了他过来的目的。
罗小六暂时收回了远望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后说:“应该差不多,排长这么说过,连长也说过。这次缴获了不少东西,保障营正在加班加点赶制,听说是要保证咱们部队上每人除了身上穿的外,还能有再有一身衣、鞋备用。”
“连长也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了。还有衣服?我的天,咋这美。真是想都不敢想。我们拉纤的最金贵的就是鞋,不怕你笑话,我以前都没怎么穿过鞋……”于长生满脸喜色的磨叨起来。
虽然心里其实也很美,但罗小六还是佯装严肃道:“别光顾着美了,好好站岗放哨,记住你现在不是普通战士了。贼军这几天明显活跃了起来,可别让他们再把咱给偷了。”
说完,罗小六还故意再次很认真的去观察远方。
“那不能,咱这几个月的苦可不是白吃的,比我们拉纤都苦。贼人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于长生豪气道,同时陪着罗小六装模作样的往远处一顿猛看。
不过只看了一小会儿,于长生就装不住了,借故活动活动腿跑开了。
罗小六看着走开没多远就和几个新兵凑到一起小声嘀咕的于长生只是笑了笑,没有干涉。
班副的小面子他有时必须得给。
而且他们这上半夜的岗不是固定哨,又在城关上,在不影响警戒的前提下是可以适当闲谈和在固定区域内来回走动的。
也果然,几个凑在于长生身边的新兵很快就全眉开眼笑了起来,并引起了其他战士的侧目,不过他们顾及到班长罗小六并没有敢也凑过去。
这时,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兵的影子,城关上所有的士兵立即全都停止了不务正业,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的盯了过去。
很快,那队骑兵就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到了城关下。
特有的统一制服和武器,很多相熟的面孔,他们确定是白天外出野训的骑兵排无疑,在城关上警戒的士兵们直到此时终于一个个又放松下来。
蕲州之战结束后,李平利用新缴获的马匹又组建了一个骑兵连,使骑兵营终于达到了三个连。
目前,骑兵营有两个连部署在富池,一个连部署在蕲州。部署在蕲州的骑兵连连长是原野,他每天都会要求一个排去外面野训磨练并顺道侦察,早出晚归,十分规律。
因而守符乾关的步兵与这些骑兵也都很熟悉了。
看着城墙下一个个灰头土脸的骑兵鱼贯而入,罗小六既羡慕又同情。
他也曾报名想加入,但因为骑术实在太烂而遗憾落选。
目前,这些骑兵据罗小六所知是唯一始终没得到过好好休息的部队,他们每天除了练还是练。马可以休息,但人不行,就是睡觉也必须陪在自己的马旁边一起睡。
因而罗小六也很清楚,虽然看上去一片欢乐,但形势应该并不乐观,而且压力很大。
他们步兵的警戒这些日子一直在加强,休息的时间也很少,只是不知这下一场战斗会发生在哪里?又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