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是个不过千口人的小镇子,又地处西秦川脉的腹地,八面环山,贸易滞涩,就不怎么沾的上繁华二字了。
原本乐坊勾栏之类的奢侈之地也不是没有,奈何在平头百姓占了绝多数的小镇上,这等花钱如流水的地儿,都开不长久。
相比之下,小镇唯一的一座酒楼——醉云楼,就很是受欢迎了。
不同于裴三娘家酒铺的第二层是摆设,小小的一间矮层只供林潇住着,醉云楼那是正经的里外三层,
飞檐画角,朱漆雕栏,一进大门便看到六边墙角六支金边大柱脚下的百十张桌椅,只有一个气派能形容。
许多家境殷实些的小镇居民,每逢家中有大事,喜事宴席,都会选择在这醉云楼待客,哪怕酒楼的花销比起平常的饭馆酒肆的确要贵些,但花钱买排场,自古都是如此。
而酒楼的王掌柜也是个会来事的主儿,不光花了大价钱从郡城那里挖来了大厨,使得酒楼的招牌高立,还三五不时的就倒腾些新花样,层出不穷的新奇菜式糕点。
不过最吸引小镇居民的,还是每隔些时日,王掌柜就会从外地请来那些稀奇古怪的杂耍卖艺人,或是见多识广的说书先生入驻酒楼几日,同时这几日酒楼的瓜果点心免费,只收取票钱和酒茶水钱。
无一例外的,每次酒楼都盈利颇丰。
和酒楼的小掌柜王林关系铁打的林潇自然是次次都来白吃白喝,顺便看看表演。
犹记得有一次,醉云楼来了位耍蛇人,提着的笼子里一大一小两条青蛇,眉心都长有红痣,极为的聪慧,虽是初见骇人,可循着耍蛇人的笛声缓缓扭动盘转身躯,吐着红信,竟也有一种别样的舞姿美感。
两个少年那是既满心的好奇,又不敢靠的太近。
直到耍蛇人取出两个盘子,大小青蛇分别叼着盘子,绕着围观的看客们转了一圈,小镇居民们自然是新奇不已,纷纷投出几文赏钱。
当小青蛇到了林潇王顺面前时,似是知道他们兜里没几个钱,但却仍是亲昵的用头蹭了蹭两个少年的脚尖,十分的通人性。
胆大了些的二人甚至还摸了摸它的脑袋,点了点那颗红痣要看是不是画上去的,小青蛇则仍是一动不动十分温顺。
那时正从大青蛇嘴里接过赏盘的耍蛇人见状,冲王掌柜笑着说,二青平日是最不肯让生人摸的,无论如何都会躲开,今日却对两位小公子很是亲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啊,想来两位公子日后必然不凡啊。
王掌柜听后自然是高兴得哈哈大笑,又狠狠地往耍蛇汉子的怀里塞了二两银子。
最后汉子走的时候,不再以笼子遮掩,直接让两条青蛇分别缠在他的腰和胳膊上,一路走出老远小青蛇都还在依依不舍的冲两个少年晃着脑袋。
当然,这类杂耍卖艺,见多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林潇更喜欢的,还是说遍千里山河的说书人,大侠美人佳话,血雨腥风江湖,求仙问道,神鬼传说,光怪陆离。
最早了解这些,还是他偷看妹妹清儿从学府里带回来的话本传记,翻了几页就入迷了,以至于招呼客人上菜都给忘了,最后还是老婶拧着他的耳朵给客人赔礼道歉。
啪——
此时座无虚席的醉云楼人声鼎沸,两个少年倚在二楼栏杆上,看着那位说书先生一拍惊木!
慷锵有力的话音传开
“金陵城上摘千首,醉抚白璧卧江边”
喧闹的茶楼瞬间寂静。
“今回咱们要说的,乃是神农大华,江南漠北第一神偷!”
啪——
“盗神———”
林潇听着听着,没来由想起清儿。
这个妹妹,平日里最是爱凑这热闹,可惜前阵子学府开学,她没赶上这茬。
说到清儿的学府,秦安学府,那可是在整个西秦都首屈一指的大书院,不知有多少乡士豪绅撒银子求人情,争破了头要把子女送进去,却大都不能得偿所愿。
据说这秦安学府门槛极高,非是达官显贵根本没门儿,若是普通百姓,也必是名躁一方的神童才子,才有能去求学的可能。
可偏偏自家没钱没背景的,清儿却被一位路过槐荫,当时在自家酒肆里歇脚打尖儿的老教习看中,说要带回书院教学。
裴妮蓉自然是半信半疑,没有轻易答应,老教习也不勉强,留下信物就离开了。
之后裴妮蓉带着鬼马精灵的少年和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儿,跋山涉水近半个月到达秦安城,好不容易打听到老教习所说的学院时,才知道天上掉了一个多么大的馅儿饼。
当时站在华贵气派的朱门前,少年看着自己憨傻憨傻的妹子,实在是不知道那位老先生究竟看上了这妮子哪一点。
其实如今再回想,当时酒楼的那条小青蛇,亲昵的也该是清儿才对,不过那时清儿躲在自己和王顺身后,因为害怕蛇,还在小青幽怨的目光里后退了好几步来着。
听着说书人侃侃而谈,既是江南烟雨又是大漠黄沙的,两个少年顿时对那潇洒快意的江湖生活向往无比。
“咦,这个盗神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和那光脚轻功胜过香帅的盗圣相比如何?”
林潇听得津津有味,但是对那盗神却是充满了疑问。
王林作为酒楼小掌柜,家境富裕,平日里不用像林潇一样帮衬店里,闲来听的看的杂书就多的去了,提到这些自然知道的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