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寺的左教骏禁军,说是朝廷的正规军,但是他们的工作如同镖师押运钱财护送马匹的活计一样,体验不出丝毫军事性。
这个工作没有危险,却也不可能获得军功。
自从和蒙军作战失败后,宇文战对博取军功封妻荫子失去兴趣。
周国武将地位太低,被文官压迫,形同奴仆,即便是同一官阶的武将,受到文官斥责喝骂,是寻常之事。
在战局规划和战斗部署上,武将没有丝毫决策权和发言权。
任何军事行动,文官都要事无巨细地插手过问。连派遣十多人的斥候,都要经由那些狗屁不通的文官点头。
那些文官根本不懂治军,也不懂用兵。
平时喝酒吟诗作词,视兵将为罪囚恶徒,从不亲近,遑论关心他们疾苦,遇到战事,又只会纸上谈兵,常常想出一些不可思议的“妙招”,压迫着下面兵将执行。
如此荒唐行事,怎么能打胜仗。
临阵逼反武将投敌,也时有发生。
而那些事情一经发生,文官非但不反省自身,反而给自己找到了脱罪的理由,结果导致武将的形象更加不堪,地位日趋低下。
宇文战早就看清了这些,却犹如垂死之人,总是抱着还能再抢救的幻想。
然而四川之战,他彻底死了心,对朝廷,对文臣死了心。
所以,后来他被贬官调入太仆寺这样一个闲散衙门,他觉得很不错的。
尤其是跟在赵云这个外戚后面,更是轻松惬意。
由于有着宫里和自己父亲的庇护,赵云对于差事并不上心。
由于不能走文官仕途,赵家就没有刻意要求赵云读书。
少年好动的心性,将赵云引向武事。
赵云因此,对武人没有那种来自骨子里的轻蔑。
他对手下的武将和士卒都很照顾。
在赵云手下当差,宇文战尝到了做人的感觉,对赵云渐渐有了好感,也渐渐有了忠心。
不过,这种忠心,到底有多强烈,宇文战还说不上来。
如果一切都这样下去,宇文战可以预想到自己退役之后大致会过上富足而闲散的生活。
可是,世间事就是难以琢磨。一切都从去年五月襄阳之行发生了改变。
从子城城头下来后,赵云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如果说他用车弩击杀蒙军八牛弩,还看不出明显差异,那么从他派卓雄杀翁应龙开始,一直到其后一系列行为,都展现出他与以往的截然不同。
他招收流民,走私铜钱和兵器,训练流民,占据东瀛丰前国,修城筑堡,分田建军,发展军备,开发火器,组建水师。
这些都像是在执行一个拟定好的计划,每一步似乎都有一个明确的指向。
那个指向,宇文战不敢想。
赵云似乎也考虑到他的担忧,所以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虽然没有避开他,却也没有牵涉到他。
除了曾保护那些老弱流民躲避到那个山洞外,不论是民政还是军事上,赵云都没有动用他和那七十名禁军。
击败了太宰府的进攻后,赵云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从丰前征集了一百匹马,今日将带着自己以及手下禁军赶回临安交差。
看着手下禁军士卒复杂的表情,宇文战心情复杂。
在东瀛,这些被骂为贼配军的汉子不管走到哪里,都被当做上等人看待。
他们所看到的,都是示好的面孔和笑容。
他们去那些东瀛酒楼,只需支付极少的铜钱,就可以和那些女子饮酒过夜,有的女子甚至不要他们的钱。
士兵们脸上都有刺配,那是他们的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