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悦死后,她越发不敢睡觉了,她怕自己再做噩梦,怕身边再有人遭遇不幸。
“阿苑,”李璟在门外轻声唤道,“我能进来吗?”
阿苑翻了个身,觉得无比嘲讽,难道她不许,他就不会进来了吗?
过了一会儿,李璟推开门,走了进来,见阿苑又是背对着他,不由心中苦涩。
“阿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李璟坐在阿苑床边,低声道:“我不该什么都瞒着你,可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我怕你再遇到危险,怕你出事。”
“阿苑,我不敢赌,我也赌不起。这世上,我就只有你了,你若再出事,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来。”
“我求你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就是别用那样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我是阿玉啊,从小跟你一起长大的阿玉,这个皇帝,也不是我想当的啊.......”
李璟说了很多,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了,阿苑死死地攥着被子,没有转身。
从大局上,阿苑知道他没有错,僵死人的可怕,尸毒的威胁,阿苑比任何人都清楚。
屠城,在当时来说,可能是最快最彻底的方式。
可是从个人情感上,阿苑却很难接受李璟的做法,为了保护她,哄骗欺瞒她;为了斩草除根,就草菅人命。
为了救更多的人,就让一部分无辜的人白白丧命,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
阿苑忍不住在心里反复询问,师父们从小教她,人生而平等,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也有选择如何活的自由。
可她下山之后所见所闻,能选择的无不都是权贵望族,贫民百姓根本毫无选择的余地。
就像秋荷,生于贫苦,她没得选;变成孤儿,她也没得选;被食色鬼做人干尸,她还没得选。
大师父曾教她,“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阿苑本以为天静宫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天下太平,可现在她却越发困惑矛盾了。
天下太平,和人人平等,似乎天生冲突,无从化解。
死一方,救一方,到底哪一方才是该救,哪一方必须舍弃,应该由谁说了算?
天下之主?
还是天下百姓?
阿苑不知道该问谁,师父们似乎也很难说清,最后只是告诉她,一切随心,水到渠成。
阳春三月,通门关外,阿苑举着千里镜,注视着前方的战场。
殷浩率领的南蜀军已经将虚子回的僵死军困在了通门关,双方的对决愈演愈烈,在殷浩的强势进攻下,虚子回逐渐露出了败像。
曹晔在天静宫揭露出虚子回乃是天下盟陈安归徒弟后,立刻发文指责曹思云勾结虚子回哄骗利用他跟南蜀作对,将自己摘了干干净净。
他压根不管南蜀跟西昌在西南打的你死我活,只顾着跟小皇帝争夺皇位,眼下,似乎快要将小皇帝打败,准备自己称帝了。
虚子回虽然有僵死军和曹思云的暗卫,但没了西昌的支持,根本应对不了南蜀举一国之力的疯狂猛攻,一步步被李璟逼入了通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