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是活埋,不是被杀之后丢到了井里呢?”程硕听了阿苑的话,忍不住问道。
阿苑指着井壁上奇怪的划痕道:“若是我没猜错,这些应是他们被埋的时候挣扎着想爬出来,疯狂抓挠井壁留下的。”
程硕不由打了个寒噤,这得使多大劲,把手磨成什么样,才能在坚硬的井壁上留下这么深的抓痕啊?
拼了命也爬不出来的时候,他们又该有多绝望?
谢大丫木然地看着那些尸体,喃喃自语,“为啥不能给他们个痛快呢?活着都那么累了,死也不让死个痛快,穷人是不是根本就不配活?那为啥还要把我们生下来?”
没人能回答谢大丫的问题,连一向坚信人人生而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阿苑,此刻也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事实胜于雄辩,除了天静宫,人就是有高低贵贱之分,卑贱之人的命就是可以随意践踏。
可是,凭什么呢?
阿苑很想找人问问,可她却连找谁问都不知道,只觉得心中无比愤懑。
计燃将手轻轻搭在阿苑肩上,他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却不知道怎么劝解,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告诉她,无论如何,他都在。
阿苑勉强冲计燃笑了笑,“帮我取几具完好些的尸体上来,我要验毒。”
“好!”计燃毫不犹豫应下,只要能让她开心,别说几具腐尸,便是刀山火海他都无惧。
五脏三阴俱损,皮肤暗沉,有血泡顺主脉蔓延,唇紫,眼白,腐臭明显,真是极瘟之症!
验过毒后,阿苑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本来还对闻香客的话将信将疑,过来查探不过也是以防万一。
可没想到真的是瘟疫,还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瘟疫。
听到阿苑亲口说出“瘟疫”二字,程硕吓蒙了,他脸色惨白,颤抖开口,“阿苑,你,你别开玩笑,瘟疫可不是开玩笑的,会死很多很多人......”
程硕没有亲眼见过瘟疫,但他听说过,从小到大,祖父跟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二十年前那场大疫,整个潞州十室九空,死的人不计其数。
现在他家还有个灵堂,上面密密麻麻摆放着牌位,都是在那场大疫中死去的族人。
所以程硕哪怕不清楚瘟疫是什么样,也不知道瘟疫有多可怕,但他很清楚,瘟疫是会死人的,会死很多很多人。
开玩笑么?
阿苑也希望这只是开玩笑。
作为天静宫精心培养的接班人,阿苑比任何人都清楚瘟疫有多严重。
在天静宫藏书阁中,阿苑看到过很多关于瘟疫的记载,她记得最清楚的是一本开山师祖亲笔书写的游记,上面很详细的记录了一次天下疫。
所谓天下疫便是整个天下都牵涉其中的巨大瘟疫,师祖游记中记载,当时出现疫情的州府共十三个,仅八九两月,死者便将近百万。
游记上还绘有极其逼真的插画,其中一幅是一个小孩坐在全是死尸的屋里,眼窝凹陷,瘦骨嶙峋,抱着亲人的一只手臂啃食,吓的阿苑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