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晚膳,服侍的宫女奉上清茶湿帕,李埑三人净口净手后,坐在一块聊家常。
孙皇后拉着李铭的手,问他在上书房的生活,有没有被人欺负等等。
李铭都神色如常规规矩矩地回答。
孙皇后见他这幅模样,心中焦急又无奈,知道他是心里痛苦,还对自己这个做娘的有怨气,原本该活泼贪顽的十岁孩子,才变成如今这样裹了一层冰壳,和谁都保持距离。
闲谈一阵后,李埑见李铭一直是生疏冷漠的客气着,主动打断母子二人的尬聊,岔开话题。
其实对于李铭如今都模样,李埑心里高兴是多过愧疚的。
愧疚的是自己无能保护不了妻儿家小,让李铭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高兴的是李铭这样子完全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冷静理智,坚韧自强,还不会受到感情左右,以后继承大统能少碰很多壁,少吃很多苦头。
李埑将扬州和金陵关于甄家的事情说了一遍,想想甄家的那些事情,不由气愤起来。
“皇后,你说说这甄家是越来越猖狂了,都快把南边当成他甄家的地盘了,眼里完全没有朕这个皇帝。”
孙皇后宽慰道:“皇上何须生气,甄家靠的不过是先奉圣夫人的余荫以及太上皇他老人家念旧情罢了,实则早已腐朽败落,外强中干。
且让他再得意一时,总有将其连根拔除的那一天。”
“倒不是朕忍不了他甄家,主要是这甄家实在太蠢,先是那甄应嘉的儿子在扬州要掳劫了颍川陈氏的独苗陈颍,加以羞辱,后有甄应嘉将丧子之仇怪到那陈颍身上,在金陵地界沿河伏杀。
关键是事情败露还被人狠狠摆了一道,如今那份扬州官员的名单公诸于众,完全打乱了朕的布局。”
李埑越想越觉得甄应嘉是个蠢货,本来得了汪仁同和林如海的密折,他打算暗中派人去查证名单上的信息,再以雷霆手段拿下有问题的官员。
“那些世家朕都不愿意轻易招惹去,他就敢下手想绝了人家的独苗,如今事情败露,朕顾着父皇的体面不好处置甄家,又不能不安抚好陈家实在是为难。”
“此事皇上只能口头斥责甄家,然后再赏赐安抚陈家,让两家能够私下里自行解决。不然闹到朝堂之上,那些世家的人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埑叹了口气道:“朕也是这般想的,不安抚好陈家是不行的。不说世家不满,就是陈氏那个‘小魔王’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看他在颍川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嫉恶如仇睚眦必报之人,如今数次被甄家羞辱迫害,岂会轻易松口。
但是朕又实在不知如何去安抚陈氏子。
颍川陈氏已经三代无人入仕,朕也不知道那陈氏子愿不愿意做官,总不能直接恩封官职与他罢。
那些自诩清流的世家最重视读书做学问,向来对恩封之官嗤之以鼻。
赏赐金银,陈家底蕴深厚,还有云字号日进斗金,根本不缺;赏赐美色,那陈氏子才九岁,更是毫无用处。
朕现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对症下药啊。”
孙皇后轻笑一声道:“皇上岂不是钻了牛角尖,此事重点不在于那陈氏子是否满意皇上的赏赐,而是那些世家能否满意皇上的态度。
不如皇上就赐那陈氏子一柄玉如意,许他一生富贵如意。”
李埑有些迟疑道:“这赏赐会不会太过了些?
而且朕这般赏赐陈家,父皇那边被落了体面必然要找朕的不是。”
“向世家略做让步也是为了社稷安稳,太上皇他老人家肯定能体谅皇上的。
至于这赏赐嘛,不但不过,皇上还要让宗室里有份量的人前去行赏,要让那些世家看到皇上的诚意。
要是能得到世家的好感,那可谓是如虎添翼,皇上再想对付何昭等人就无须那么多顾虑了。”
李埑苦笑一声,双目微湿,感慨道:“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囊啊,要不然孙家不会惨遭横祸,仙儿也不会……”
孙皇后听了此话已是满面泪容,捂着嘴哽咽哭泣。
“皇上,这都是命数,孙家能为了皇上的大业牺牲,这是孙家的荣幸。
只是可怜我的仙儿,她才不到七岁,都是我这个做娘的不称职,才让她被奸人谋害。”
李铭在一旁听着二人从谈论政事,再到悲伤哭泣,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