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层朱大典想的到,朱琳泽自然也想的到。
朝廷拨下去的银子在朱大典手里走一遭,然后继续在运河几个衙门走一遭,层层盘剥,最后八十万两银子,能有三十万两银子落到实处,那都是他们良心发现。
朱大典谢恩,屁颠屁颠地离开武英殿之后,沈廷扬凑上来提醒朱琳泽道:“这些银子若是让朱大典经手,只怕是要被漂没不少。”
沈廷扬干过海漕,也干过河漕,这倒不是他针对朱大典。
盐政、河道、漕运、粮道这四个部门向来都是肥缺,贪腐的重灾区,朱琳泽又是赈灾、又是疏浚运河清淤、又是治黄河,这四个部门要走其中的三个。
“孤知道,孤没打算让这些银子过朱大典之手。”朱琳泽起身对韩赞周说道,“从宫里挑些精干的奴婢,组成赈灾局专职负责此事。”
朱琳泽手底下虽然有吏员,但这些吏员清查完南京城的户口之后,要输送到南直隶的几个州府清丈田亩。
新设的粮食局、江西的水利局也抽调了朱琳泽一些吏员,赈济漕工、清淤治河之事只能另寻他人。
思来想去,在吏学堂新一批吏员学成毕业之前,他能用的也只有太监了。
“奴婢手低下虽然有些手脚比较的干净,办事得力的奴婢,兹事体大,全部交给内官,只恐内官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闽王将这么重大的事情交给内官来做,那是信得过内官。闽王摄政监国之后,没有重用内官。韩赞周都以为闽王要冷落内官了。
“主管之人,须得任用闽王府干练的幕僚,宫里的奴婢没有赈灾经验,在下头办差还行,统筹诸务,宫里的奴婢只怕不堪胜任。”
“说得有理。”韩赞周倒是懂事,朱琳泽满意地点点头,让韩赞周去挑人。
“如此一来可就将河道、漕运、粮道一系的官员全部得罪死了。”沈廷扬不无忧虑地说道。
“得罪这些官员,总比将百万漕工逼上绝路要强。”朱琳泽说道,“漕工之事,择日孤要亲自走一遭,漕工中精壮最好还是要挑出来训练成军,在江北再设一江北大营,屏护江南。”
漕工倒是不错的兵源,朱琳泽打算将其中的精壮挑选出来训练成军,最大程度削弱漕工战斗力,就算届时漕工造反,弹压起来也不会那么困难。
明末真正垄断政治、经济、军事资源的利益集团,可以粗略地分为五个。
一个是辽东将门集团,其中的代表就是吴三桂等人,掌握着明朝最为精锐的部队,拿着最丰厚的军饷,这个圈子的人已经降清。
二是晋商集团,晋商靠吸国家的血,给满清当走狗卖国发家,富甲天下,阿济格拿下山西后,晋商不出所料地倒向满清。
三是北京的京圈集团,这个集团主要由京师的宦官和勋贵组成。这个集团在甲申国变时,或是殉国,或是跟随朱琳泽南迁,或是降顺降清,已经七零八落。
四是吃海贸红利壮大起来的南方海商集团,其中的代表就是郑芝龙。
五是就是以运河为纽带的中原官僚集团和江南官僚集团,也就是东林复社一系的官员。
朱琳泽现在要处理的就是南方海商集团和阻碍他改革的东林残余势力。
放在启祯两朝,处理这五方关系须得万分小心,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动摇国本。
但此一时彼一时,明朝北廷灭亡之后,这五个利益集团加上闽王系这个搅屎棍开始重新洗牌。
朱琳泽靠拉拢被运河系打压的海运系官员,以及被南方海商集团边缘化的群体,迅速组织起了一个围绕着他转的利益群体,掌握军政大权。
朱琳泽名为清淤,实际上也是在为彻底清楚寄生在运河上的利益集团做准备。
内阁散会之后,倪元璐单独来找朱琳泽,见倪元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朱琳泽就明白了倪元璐的来意。多半是为了他小舅子的事情。
“内弟不识好歹......”
“孤都知道了,这件事孤自有分寸。”朱琳泽摆摆手打断了倪元璐。怎么处置这些闹事入狱的粮商,朱琳泽自有分寸,用不着倪元璐多嘴。
打发走倪元璐朱琳泽回到了王府,在幕僚中挑选此番赈济漕工之人。
幕僚们都知道漕运乃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之处,这个差事要是办不好惹得一身骚得罪人不说,闽王这边也没办法交差,因此响应者寥寥无几。
安置漕民、运河清淤、治理黄河任何一项都是要花大钱的事,八十万两下去也就听个响。眼下朝廷到处都要用钱,用钱的大头肯定是军费,防守山东,进攻闽粤,这可是一个比一个大的无底洞。
闽王虽然承诺后续拨钱粮,但拨多少钱粮可没明说,一万两也是拨,一百万两也是拨,届时朝廷缺钱,闽王给你拨个几千上万两,你该怎么收场?怎么交差?
八十万两银子不够朱琳泽心里也清楚,但黄泛区都在他的控制之下,为了黄泛区的灾民,黄河说什么也要稍微治一治。让这些灾民看到生活有盼头,朝廷还记着他们,不至于揭竿而起。
见没人主动请缨,朱琳泽只好亲自点名,正要开口之际,冯恺章起身朝朱琳泽拱手道:“闽王,属下愿往。”
冯恺章老爹是山东巡抚,闹事的漕民大都集中在山东的兖州,冯恺章负责赈灾和当地的地方官也好打交道,至少以他山东巡抚之子,闽王幕僚这两层身份,地方官不敢糊弄他。
当然,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冯恺章一个人朱琳泽也不放心,后面还要给冯恺章派一个副手,这个副手就让韩赞周从内官中挑选,这次赈灾在下面办差的多数还是太监,有个内官充当副手,工作协调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赈灾局闽王府的幕僚和内官出人,水利局的人还是从工部里头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