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半年前朝廷的招安文书,你们当家的记性可真差。”
南沙岛军营,朱琳泽不屑地将顾三麻子的招安文书丢在地上。
“贾某当了这么久的水营千户,从未有听说过朝廷对尔等海寇有招安之举,这招安文书必是尔等假冒的!伪造朝廷公文,罪加一等!”
南京水营的水师千户贾昱一口咬定这招安文书是假的。
眼见南沙岛的海寇大势已去,平定南沙岛海上巨寇顾三麻子只在旦夕之间。贾昱非常后悔当初没有跟随冯双礼一起登岛,早知道南沙岛这么容易拿下,自己也上来混一份军功了。
错过了登岛之功,贾昱不想再错过这次的拔寨之功。要是南阳王接受了顾三麻子的招安,贾昱这次等于是未立寸功,功劳全让肖琦拿了去。
“崇祯十四年,尔等进犯黄田港,屠戮我江阴杨村之时,心中可有朝廷?!”
想到往日这些海寇在江阴的所作所为,阎应元怒气难消,他也反对招安这些海寇。
“南阳王!还请三思,我等虽退守水寨,但我等尚有数千名精锐之士!大炮数十门!以南沙岛水寨之坚固,物资储备之充沛,坚守数月也不难。官军要拿下南沙岛水寨,只怕是要在我南沙岛水寨前留下不少骸骨。”
见官军不肯接受他们的招安,顾老四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但顾老四还是嘴硬。
朱琳泽倒是喜欢招募海寇,可也要看是什么样的海寇。他的海军最初的班底就是海上巨寇刘香的残部。
但刘香的残部可都是常年纵横于大洋上的海寇,有丰富的海上作战经验,更是能开的了海船。
顾三麻子这些海寇只是在长江口和长江这种风平浪静之地活动,劫掠周围富庶府县的村庄,和刘香残部的海寇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海寇。
阎应元带来的那两千江阴乡勇底子不错,有血性,等打完南沙岛水寨,这些乡勇又都是见过血、有实战经验的好苗子,朱琳泽有意从这些江阴乡勇中招募一些人手为己用。
相比招安顾三麻子的海寇,朱琳泽更愿意招募阎应元的江阴乡勇。
朱琳泽索性就遂了南京水营军官们的意。
“尔等盘踞南沙岛,为害乡里多年,手上沾满了南直隶乡民的鲜血,当今圣上乃是宽厚爱民之圣君,岂会招安尔等大奸大恶之徒。贾千户,让南京水营的弟兄们准备准备,一会儿咱们就拔了这鸟寨!”
“贾某领命!”
贾昱屁颠屁颠地和随行的另一个水营千户贾南集合人马准备攻拔南沙岛水寨。
贾昱走后,沈廷扬觉得此举不妥,提醒朱琳泽道:“此时顺水推舟,接受顾三麻子招安未尝不可,强攻南沙岛水寨,我方官兵将死伤甚重。南京水营不堪用,此番用他们打头阵拔寨,只怕是凶多吉少。”
阎应元则是极力赞成朱琳泽攻打南沙岛水寨,这次阎应元能招募两千多乡勇过来,除了阎应元本人在江阴的影响力之外。顾三麻子这些海寇在江阴所犯下的种种暴行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这些乡勇中,很大一部分人是抱着复仇的目的响应阎应元的号召。
至于肖琦就更不用说了,南沙岛南岸抢滩登陆一战,肖琦的伤亡比江阴乡勇还有严重,折了五十多个家丁,三百多个卫所兵,肖琦自然也是对顾三麻子恨的咬牙切齿。
朱琳泽当然知道南京水营的那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次就借海寇的手打疼他们,让他们老实下来,不要干预他后续的拔寨部署。
这次回南京朱琳泽带了十二门竹堑刚刚仿制出来的18磅西洋炮。
第一批仿制出来的18磅西洋炮本来是打算给福船用的,只是福船船体强度有限,18磅炮上舰也装不了几门,至于海鲨级上9磅炮就已经是极限了,要是换上18磅炮,打几轮海鲨级非倾覆散架不可。
但好不容易仿制成功的炮朱琳泽也不想浪费,既然战舰上用不了那就陆地上用。
朱琳泽让竹堑火炮制造厂的炮匠们将炮管加长,作为野战炮使用。
这次攻拔南沙岛水寨正好派上用场,就拿这南沙岛水寨试试这18磅炮的威力。
北岸有现成的港口,只是是浅水港,18磅炮被放在沙船上运往南沙岛水寨附近的阵地。
6磅炮和9磅炮已经让阎应元和肖琦等人大开眼界,当十二门更大、更粗、更长的18磅炮被运到炮兵阵地上的时候,阎应元和肖琦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南阳王真他娘有钱,打个海寇都这么大阵仗,搬出这么多门火炮。这是在场所有人此时的看法。
“二位千户!待本王的炮兵将海寇水寨寨墙轰塌之后,二位便率军拔寨,一举拿下南沙水寨!”
虽然看不起这帮南京水营的大爷,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朱琳泽倒了一海碗酒,一饮而尽。
“末将领命!”
贾昱、贾南的酒量很好,端起海碗将海碗中的一口气喝光。
朱琳泽打算将南沙水寨的寨墙轰塌之后,直接让贾昱、贾南的南京水营上去探探路,为接下来的主攻做准备。
当然南京水营要能一举拿下水寨再好不过,当然这只能在梦里实现。
炮击很快开始,二十几门6磅炮,十二门18磅炮摆成一条直线朝石头堆砌成的南沙岛水寨发起炮击,场面蔚为壮观。
“若是孙督师有此炮,何愁闯贼、张贼不平!”沈廷扬感叹道。
沈廷扬、阎应元肖琦、郑森等人也在炮兵阵地上欣赏着三十多门火炮齐射的壮观景象,这等壮观的景象可不常见。
朱琳泽并不认同沈廷扬的这句话,大明之亡,不亡于器,而亡于制。早年徐光启雇佣过西洋匠人,制造了一大批精良的火器,但这些火器却没有发挥出多大作用。
大明朝缺乏的不是精良的火器,而是缺乏使用精良火器的人。
讲武堂的炮兵科还没开设,目前朱琳泽麾下的炮兵缺乏基本的数理知识,打炮和大明朝的官兵们一样,全凭经验开火。只是朱琳泽的这些炮手打的火炮更多,经验更丰富而已。
经过几轮校射,终于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火力覆盖密度。
透过望远镜朱朱琳泽看到每次炮击,十颗炮弹中有五六颗能够砸在石墙上,一砸就在石墙上留下一个大窟窿。
尤其是18磅炮的炮弹,一个足足有16斤重,打在水寨的石墙上,整面寨墙都在跟着颤抖。
水寨内的海寇早就被官军打破了但,从南岸捡回一条命的海寇们不停地向没出过寨的海寇诉说官军是如何的神勇。更有甚者直接夸大其中,说官军们有四条腿,走淤泥地如履平地,官军有六条手臂火铳装弹顷刻之间就能完成,那排枪一轮接着一轮,就没停过。
如此说来,这些出寨的弟兄败在官军手里也不足为奇了。
海寇们虽然有炮,但并不敢向官军发炮还击。此前开炮的几个海寇几乎全被官军的火炮给点了名。这些官军的火炮跟长了眼睛似的指南打哪儿,无论几个海寇头领怎么催促幸存下来的炮手发炮,那些炮手死活不肯开炮,就算海寇头领用鞭子鞭挞他们,还是对他们拳打脚踢都无济于事。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也不知往城墙上砸了多少颗炮弹,石头砌成的墙面上终于出现了一条巨大的裂缝,不用望远镜也能直接用肉眼观察到这条裂缝。
18磅炮一颗炮弹的造价是8钱银子,这还是实心弹的造价。饶是豪横如朱琳泽,看到这炮弹一颗又一颗地打出去也免不了肉疼。在朱琳泽眼里,那打出去的不是一颗颗黑色的铁球,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果真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真他娘的费钱。
很快,南沙岛水寨的寨墙经不住火炮密集而又猛烈的轰击,轰然坍塌,坍塌之后,一个一丈有余的缺口出现在官军面前。
南沙岛水寨,似乎为官军敞开了大门。
卫所出身的南京水营兵有如初夜的童子鸡一般,不等朱琳泽下命令,急不可耐地朝寨墙的那道豁口一窝蜂地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