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说:“英布初无志,非存身有所图,与我不同。且一遇着辱便血溅三尺,乃匹夫之勇,不可赞也。大丈夫有志立功业于天下,忍辱乃常事,不足为奇,不足以为议论恶评之由。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胸腹,疲其体肤。受些屈辱又何足道哉。且越王勾践忍辱于吴,卑为车奴,贱至尝粪,其耻何大,其辱何深。然勾践有初志,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卧薪尝胆,终至有报于吴,成就舂秋五霸之一之大业;如今,汉王也曾多次受辱于雍齿,但不急于求报,而今成就汉王之业。此类贤圣帝王之明例,古今中外多矣,我之受辱忍之,又何足怪哉。”
郦食其听到此处,心中不免叫好。按着刘邦和张良设计好的程序,郦食其又问:“天子乃天下之主,古来一直是黄帝血系之人为之,即便秦始皇,也是大贵族之后。然则庶民世人可为天子乎。”
韩信不假思索的答说:“天下者,天子之天下,亦是民之天下。天下为有德者居之,此乃古今明理。庶民世人若有大德大才,得民之拥护,当然可以居有天下,成为天子。此理凡聪智明辨之士皆认之。且陈胜有言。’帝王将相宁有种乎。’此乃真理。现今汉王德才超群,世无可匹,英武雄烈,气纳环宇,恩泽亿兆,正可为天下之主之不二人选。虽为草泽起身,英雄何问出处。且汉王身乃天授,才乃天给,其不为天子,无人可为之。”
郦食其听了,又暗赞。最后,问:“听闻大将军攻魏时所得之数位魏将,留在身边委以重任,此意欲何为?”
听到这个问题,韩信心头忽的收紧,稍待,答说:“我曾是楚将,改投汉王,委以大将军之职,得遂以偿平生所愿,得以施展胸中抱负才学。汉王之擢抜重用,恩同天地,我感激终生,必将以此生报恩于汉王。魏军降将亦如此,我以汉王之恩德收用其辈,其辈已为汉将,很是感激,只图报恩于汉王,而不是报恩于我韩信。况眼下,其辈只是委以参议军政之职,並无掌握军中实权。掌握实权者,仍是汉王原来属下之汉将。正是他们实为我之得力臂助,我不会不重用他们。魏之降将必须多经考验,确有大才,确有忠诚者,方可试用之为副将,为汉将之副。且此乃是后话。”
郦食其听后,不再多问,使命至此完成,遂在午饭后与韩信、张耳告别,踏上归途。
路上,汉王派来的书记官整理好郦韩二人对话的笔记,送郦食其过目。郦食其边看边不住的夸赞韩信。
书记忽说:“大将军治军可谓严明之至,古今少有出其右者。但其似是明于治军,却昧于政事。”
郦食其即问:“何有此论。”
答说:“大将军回答忍辱之问时,所举例证一为越王,一为汉王。两者都是王啊。王者,人之主也。而大将军乃王者之仆从,其举例似嫌不当。”
郦食其听后,也觉得不当。但亊已至此,不可更改,只能如实回报,听之任之吧。希望此微小瑕疵不为别有用心者利用。汉王胸襟宽大,必不会介怀此类细节。唉,政亊啊,历来如此复杂难弄,人若无过,难之又难啊。韩信看来还真只是将兵之才,绝对做不了帝王啊。
郦食其回到荥阳,如实向汉王禀报,口中不住的赞佩大将军韩信。
刘邦看完书记带回的韩信军中诸汉将的密奏,听了郦食其的汇报,未置一评。
郦食其至此尚不知此次特使使命之真正含意,虽也有过怀疑猜测,但毕竟不敢明问,可又真想知道点真相,还是忍不住问道:“大王,我这特使之行,大将军之亊,如何?”
刘邦一斜眼神,射出一道凌厉的寒芒,训道:“这是你该问的吗!腐儒!退下!”
郦食其吓得一抖,只得赶忙悄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