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太乱了,且不合礼教,有伤风化。
长安城内有两个常用来斩杀死刑犯并将尸首抛弃示众的地点,其中一个就在西市内的独柳树下。
便是因为西市内盗贼成群,乱象成风,用以震慑。
可这个时代的人尚不明白,乱的并未西市,而是里面巨量的财富。
杨钊要做的,便是斩除这些的乱象,让里面的财富如新鲜血液般有序地流动起来,用以康复整个社会。
而要铲除西市里的乱象,第一步便是要清除寄生在西市里的各色帮派。
帝国没有商业税,但却又在对商人进行征税。
看起来有些矛盾。
首先,商人没有固定的田产,甚至居无定所,社会地位又低,朝廷根本没有精力去管束他们,便也无法对他们有效征税,特别是类似户税、色役之类的人头税。
其次,朝廷也不可能放着这么一群人不征税,无奈之下,采取了值三十抽一的比例税。
凭着帝国目前的商业管理人数和素质,对商人采取比例税就是一个玩笑话,因为他们既不能量定商人的资产和贸易,又如何值三十抽一?全凭官字上下两张口么?
便拿西市来说,四万商户,除了口马行里的活物交易需要官府出具凭证外,其余贸易均是商人和顾客产生,官府并未介入,又如何能厘定他们的交易量,如何去抽三十分之一的比例税?
所以,对商户的征税形同虚设。有,也等于没有。
而在西市里,当四万商户挤做一处、互通一气时,这种情况又成几何倍数地复杂了起来。
但首先可以给出一个结论,商户并未因逃脱官府征税而富裕起来。
因为他们的身份太低了,哪怕兜兜里揣了几个铜子,又怎么可能捂得住?
朝廷不能把这些钱掏出来,便自有人会想办法去掏。
拿杨钊去过两次的康居酒肆为例。——史大个等人最爱去这家胡姬酒楼,跟里面的酒保、胡姬等都搭上了话,因而得知了不少消息。
在西市开一家酒楼,首先得交房租金。
康居酒肆租的是城南杜氏的房子,自然得给杜家交租金。
租金数目全凭房主和租户自己协商。通过康居酒肆里的胡姬口中得知,他们的房租还算合理,一直很稳定,并未因西市的日渐繁华而水涨船高。
但那胡姬也说了,这是他们运气好,租着了贞观年间一门三相公的城南杜家的房子,杜家注重清誉,不过分计较钱财,像其他几家酒楼,可就没他们运气好了,房租金几乎是一月一个数字,越来越高。
其次,商户们还得交会费。
在西市,行与行之间有篱墙相隔,天然地具备了抱团的条件,因而许多行业都有类似行会的组织,还会公推一人出来做行头。
行头负责代表他们同官府打交道。
同理,西市署管控西市,主要也是依仗这些行头们。
行会也是商户们在西市里立足的根本,是给他们提供依靠的组织。
那么向行会缴纳点会费,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康居酒肆里的人来自昭武九姓的康国,他们大多信奉祆教,俗称拜火教,他们交会费的地方,是长安城内的一个拜火教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