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和安禄山并排站做一处。
可自进亭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安禄山身上,把他给自动过滤掉了,让他很是尴尬。
好不容易见李隆基的目光瞟过来了,杨钊忙跪拜道:“金吾卫兵曹参军杨钊,叩见陛下。”
李隆基想了片刻,才想起来确实有杨钊这么个人。
不过忘了也就忘了,他也没在意,随意地挥了挥手:“贵妃说你长于计算,今日朕和安胖子对樗蒲,便由你来计筹吧。”
“臣,领命。”
“私下里寻寻乐子,你别这么严肃。去吧。”
李隆基不耐烦地摆手。
反倒是安禄山站出来替杨钊辩护:“杨三哥这是太紧张了,放松点,圣人是全天下人的圣人,心里装的是全天下大唐万民,胸襟便像大草原一样广阔,不会在意细枝末节的。”
“谢安大哥教诲。”
杨钊低声谢了安禄山,不敢再多言,走到一旁站定了。
其实杨钊倒并非是紧张,而是李隆基对安禄山和他的态度,两相对比,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震撼。
别看李隆基直言不讳地叫安禄山“安胖子”,言语里也不乏戏谑之词,但这正说明了他对安禄山的信任。
他在安禄山面前是彻底放松的,最舒服的状态。
相比之下,李隆基对待他的态度,才更符合人们心中君王的模样。
其实君王也是人,他们也不能时刻都是一本正经、高度紧张的,他们也需要有那么一些时刻、或一些人,能让他们卸下防备,放松身心,回归到他们生而为人的状态中。
只是相较于普通人,君王更难去得到这样的时刻和人。
再放眼帝国境内,李隆基不可能从李林甫等臣子身上得到这种放松,也没有从他的儿子们身上获得这份轻松。
相反,面对他们时,他得时刻紧绷着神经,用秃鹰一样的眼神审视着他们,时刻警惕着他们糊弄、欺瞒自己,甚至从自己手里夺走权力。
偏偏在与这个胡将安禄山相处时,李隆基找寻到了“自我”。
嬉戏,打闹,无所顾忌。
杨钊原本还打算给杨花儿灌输一些安禄山为非作歹的事迹,再由她转告给杨贵妃,进而传到李隆基的耳朵里,让他对这个帝国将来的掘墓人有所提防。
如今看来,幸好他还没有付诸行动。
就冲着李隆基对安禄山的这份信任和依赖,谁要敢说安禄山的不是,谁就是在找死。
杨钊想着自己的心事时,亭内已经摆上了棋盘,李隆基和安禄山二人也分南北坐定,在一众人的呐喊声中,开始了棋盘厮杀。
杨钊这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身前竟然没有计筹用的笔墨纸张。
要知道,樗蒲是一种极复杂的赌博游戏。
对弈两人各持五块木子,木子有两面,一面涂黑、一面涂白,其中又三块无字,两块有字,分别在涂黑的一面写“犊”和涂白的一面写“雉”。
这五块木子类似后世的骰子,将它们一同掷出,根据它们落定时是黑是白、有字无字,便有了不同的排列组合,可组成分“贵采”和“杂采”的共十二种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