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贞元大怒,“狂妄之徒!”
杨钊不答。
话只讲给听得懂的人听。
他和李贞元理念相反,利益相悖,没必要浪费唇舌来争执。
“我也不同你废话。”李贞元好容易克制住了内心的愤怒和厌恶,“只要你停止在天泉乡的胡作非为,他们便会饶过王伦。”
杨钊心里的厌恶则比李贞元更甚。
原来,我努力地想要收回天泉乡里的土地,努力想要改善县政和民生……在县令李贞元眼里,竟成了胡作非为了?
杨钊本不想同李贞元浪费口舌,但他实在忍耐不住,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可笑!可笑之极啊!”
李贞元又怒了:“本尊同你好好讲话,你却认为本尊的话可笑?杨三,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忤逆之徒,以你为甚!”
杨钊反倒乐了:“县尊不是整日地打坐悟道,修炼心境么?怎的这么容易发火?还口出污秽,恶言伤人!看来在修道一途上,县尊的境界还远远不够啊。”
李贞元被呛得不轻,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良久,他咬牙切齿道:“我只问你,戴家给出的条件,你应,还是不应?”
“应!为什么不应?只要他们能撤去对王伦的指控,让王伦重新穿上公服,这个条件并不过分。”
杨钊爽快地答应了。
李贞元反倒有些惊讶,他没料到杨钊竟答应得如此干脆。
“你应了就好,县里也终于可以清静一段时间了。没其他事了,你下去吧。”
“告辞。”
杨钊转身便出了内堂。
…………
戴家先是罔顾人命,残忍地杀害了王大壮。
又把杀人的罪名诬陷在王伦身上,要将王伦一同加害。
如今,眼见除掉王伦不成,反过来还要以此为资本,来要挟自己与他们商谈条件,给他们好处……
世间再没有比这更无耻且阴毒的行径了!
杨钊不是卫道士,但他也绝不会跟这样一伙人为伍,与他们商谈条件。
他只是假意答应。
他这样做,不只是为了解救王伦。
因为他已下定了决心,天泉乡的土地已经不再重要,他可以不要那里的土地。他要的,是将整个戴氏一族从扶风县内连根拔掉。
不是他心狠手辣,而是戴家这次做得太过火了。
一个地方乡绅,不管它背后的势力有多强大,都不应该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行径。
正所谓,天理难容。
也不应该如此践踏律法和县衙的尊严。
李贞元在乎的只有他个人的前程,不在乎县衙的尊严。
但杨钊在乎。
他相信,衙门里大部分官吏也在乎,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依仗。
…………
戴四郎从县衙门口离开了。
再也不会有人顶着大大的“冤”字在衙门外替王大壮“伸冤”。
县衙也撕去了城门口和八字墙外的布告。
曾热闹一时的王大壮被杀案还未经审理,就此烟消云散,迅速地被人遗忘。
在这个时代,一个庶民被杀,实在谈不上什么稀奇事。
更何况被杀的王大壮还是个无亲无故的人,死了便也只能是个孤魂野鬼,无人问津。
只有王伦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