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山金山寺分院皇妃塔原址处,徐乾看一双眼睛颇有深意地看着许宣,法海手持锡杖、钵盂站在一旁,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身子自始至终都落后徐乾半步。
三人虽然都默然无语,心中却是各怀心思。
说起来,徐乾虽借陈二、陶花摆了许宣一道,使得白素贞珠胎暗结,为文曲星临凡扫清了障碍,但直到今日才算第一次和许宣打了照面。
对于许宣,徐乾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他所看重的不过是常羲转世之身罢了。
直到白素贞大婚许久,腹中却迟迟没有动静,他这才把目光投向许宣这个自己一直都觉得无足轻重的角色。
他本尊乃是诸天万界中权柄最重,神通最高的那六人,这具化身虽然出于许多顾忌,不曾修炼道法,却也另辟蹊径,能借万物神通,想不到掐指一算竟算不出许宣命运未来,这就让他有些生疑了。
心中疑念一起,便知白蛇这一世已经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所以才有了如今釜底抽薪之计。
“一入棋局心智迷,白蛇命运已不同,镇妖塔中圣物出,只恐惊醒梦中人。”
徐乾心中想着陈二转述的这段话,看着不远处的许宣,目光中闪过一抹疑惑,随即心中迷雾好似被一阵清风吹散一般,眼前顿时霍然开朗。
“莫非他是他!”
徐乾只是一扫,便将他底细看了个通透,片刻后,率先开口道:“许公子身怀大气运,奇遇连连,乃天之骄子,年纪轻轻已有了元婴中期修为,可称得仙道种子,怎地却与洪荒妖族、域外邪魔勾结?莫非不怕天谴吗?”
忽然被人道破心中一些秘密,许宣不由一惊,强自稳定心神,答道:“徐公子此言何意?”
徐乾见他不肯承认,也不纠缠,只是淡淡道:“人在做,天在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身上有阳神的味道,又有至高神石的气息,肉身所练的功法我虽然不识得,但看你进境,只怕也是许多年不曾显露于世的肉身成圣功法,想不到这一世的白蛇夫婿竟是这般奇特,有趣,有趣!”
“阳神?”法海闻言,不由一惊,看向许宣的眼光也凝重了许多。
他也是阿罗汉化身,如今又是金山寺主持,阴神、阳神虽久不现世,但他也曾有过耳闻。
据传,那是洪荒时帝俊、常羲传下来的功法,阳神一成,便能使魂魄再无转世之迷。
他手中的紫金钵盂不仅能降妖伏魔,还能摄人魂魄,在弹指间使人轮回百世,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但若遇上转世不迷,能够固守初心的阳神,那就成了一具摆设了。
这时许宣心中也是有些惶急,今日夕照山一行,虽然也有想见一见这位神秘徐公子的念头,看看到底是何等人物,往后好做些准备。
岂料,见是见到了,只是徐乾的神通却大得让他有些心惊。
无论是妖圣传给自己的《神魂修炼法》,还是妮蒂亚的至高神石,但凡一样现世,都是一番血雨腥风。
自从知道白素贞烛阴追魂法推衍不出自己未来动向后,许宣虽不曾说什么,心中却是暗暗窃喜,警惕也随之放松了许多。
想不到今日却被徐乾当面戳破了心中秘密,虽然没叫出《明月感应篇》的修行功法,但也说出了“肉身成圣”四字。这些事若是泄露出去,只怕不等他们出手,世上那些修士都要蜂拥而至,将自己拿住,严刑逼问修行功法了。
“徐公子说笑了,什么阳神,什么至高神石,我听也不曾听过,至于肉身成圣的功法,更是无稽之谈!我若有这等机缘,还不早寻个人迹罕至处小心修行,等到道法大成后再出山横扫世界,何必如今仍在世俗中厮混?”
许宣知道,有些事是打死都不能认账的,尤自嘴硬说道。
徐乾闻言,也不再多说,只是盯着许宣双眼,似乎想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灵魂深处的某样东西一般。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一阵喧哗,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梁公子在否?下官照顾不周,来迟一步,还请梁公子恕罪!”
在场三人逊色望去,就见一个小沙弥忽然跑了过来,有些惶恐地看了法海一眼,指着身后道:“方丈,来人是钱塘县知县,小僧告诉他禅师在后院招待贵客,岂料他却不管不顾就冲了过来,请方丈责罚。”
法海点点头,顺着小沙弥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个绿袍官员在一个沙弥,数名衙役的陪同下双手撩着前襟“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法海看了徐乾一眼,见他并未说什么,便对一旁小沙弥道:“无妨,让他过来吧,他是钱塘县父母官,今日宝塔落成,禅寺开光,自然也要他来做见证的。你去前面吩咐一声,让那些信众也都一同过来吧。”
小沙弥合十一礼,领命而去,邓子安也已经跑到了众人跟前。
近前一看,邓子安发现法海身旁的青衣公子虽然气度不凡,却不是梁王府那条小大腿,不由有些失望,又见许宣竟然也在旁边,他便有些做贼心虚,悄悄往法海身旁靠了靠。
“对不住了禅师,方才离得有些远,却是看错人了。”邓子安微微行了一礼,目光故意掠过许宣,看向一旁徐乾,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法海道了声佛号,才道:“这位徐公子是镇江府人士,听闻今日鄙寺落成,特意来捧场的。”
“哦,原来是镇江府的徐公子,有礼了!”
没见到梁连,邓子安兴致不由低了许多,绕着宝塔走了几步,见宝塔气势恢宏,颇有几分佛家庄严的气象,又赞道:“禅师果然是大德高僧,竟只用了区区七八个月就将寺庙修成,还弄出这么一座宝塔,那些刁民平日为官府做事,却不见这么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