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宣顺着敖应的眼光看向湖对岸,不需再问,答案已然明了。
之江酒坊送来的美酒都是十斤一坛,度数也在五十度左右,二人推杯换盏,都刻意不用法力压制体内酒精。饶是如此,他俩一个是真龙之躯,一人也有心斋境的肉身,酒量自不是寻常凡夫俗子能比拟的,不过两个时辰,三坛美酒已经下肚。
敖应须发俱白,这时脸上已经带了一抹红晕,双眼直愣愣看着许宣,左手一拍,右手一指许宣,喝道:“你这酒,有劲!和这酒比起来,以往喝的那些酒,当真只能算是沾了些酒味的西湖水了!”
许宣也有些微醺,笑道:“龙君若是喜欢,明日我再送几坛过来。”
敖应摆摆手:“不必不必,喝酒误事,只此一顿,老夫半年的酒水额度,都已经被被喝完了!”
许宣奇道:“以龙君的身份,莫非还有人管得住你不成?”
“若是三日前,那……那全靠老夫自己约束。”敖应打了个饱嗝,接着道:“现在嘛,老夫那侄女远道而来,若不是趁她午睡,你这酒即便再香,也难引动我腹中酒虫。”
“侄女?”许宣思忖片刻,说道:“莫非是龙女三娘?”
敖应点点头:“你却是聪明,不是她,又是谁?老夫这侄女也是个苦命人,我心中对她多有愧疚之意,她既不喜我饮酒,总要顾忌一些她的面子。”
许宣双目中精光一闪即逝,龙女三娘,自己当初在陆水河畔可是吃了她一番苦头的,险些逼得自己自刎谢罪,是个极为护犊的女人。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敖应忽地站起身,指着许宣说道:“你这小子不错,看在今天这顿酒的面子上,老夫便再指点你一句。”
“龙君请讲!”许宣见状,忙也起身,躬身道。
敖应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好生珍惜与你家娘子的这段缘分吧,二十年后,时过境迁,又不知是何模样了。”
说罢,伸手一挥,收了凉亭结界,身躯一震,体内酒气尽数化作一股白雾从头顶蒸腾而出,被湖风一吹,白雾连同高大的身形一起消失在许宣面前。
“这老龙……有趣!”许宣一口饮尽碗中残酒,环视左右,见日头已经西斜,也往许府方向走去。
“叔叔喝酒了?”
西湖湖底水晶宫中,敖应一身蟒袍,头戴金冠,行动间颇为威武,见他回来,一个一身红衣中年贵妇忙迎了上来,伸手扶住敖应,面上有些不悦。
“小酌了几杯,小酌了几杯。”
“叔叔这哪里是小酌,三坛美酒,两坛都落入叔叔腹中了吧?当初叔叔自己可是说过,每日酒水不得饮过二两,何况还是那等烈酒。”
敖应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拍了拍红衣贵妇白皙的的手背,解释道:“今日确实喝得多了些,方才我已用法力将酒气化尽了,不会再误事的。”
“就是把酒气化尽了,那也不行,凡事有一必有二,叔叔今日能饮两坛,明日就能再饮三坛。”
“三娘多虑啦!”两人走入宫中,自有宫娥奉上清茶,敖应坐定,举杯饮了一口,说道:“今日这酒甚好,所谓叔叔才多喝了几杯,以后半年再不饮酒便是。”
这红衣贵妇正是曾与许宣又过一面之缘的龙女三娘。那日洞庭龙君将往日辛密一一和她说了,她才明白当年事情缘由,心中便原谅了这个曾经生吞了自家夫君的亲叔叔。嫌隙已去,洞庭龙君又让她闲来无事便去钱塘看看自己叔叔,三娘思及往日敖应对自己的怜爱,心中不由也生出许多思念,所以三日前就带着小白蛟,顺流而下,来到西湖拜见钱塘龙君敖应。
“叔叔这些年心中的苦楚三娘也听父王说了许多,叔叔为洞庭水族一脉付出太多,我们都承你一份情,其实今日也并非怪叔叔饮酒,实是有些不解,为何要去和那许宣喝酒,难道叔叔不知他的身份?”
敖应笑道:“不打紧的,只是喝顿酒罢了,不算什么,他们在意的是白蛇不是许宣,当初我也只答应菩萨撮合他二人,现如今事情有变,镇江府徐乾想要釜底抽薪,永绝后患,这许宣也就没这般重要了。况且,方才我已提点了他两句,算是谢过他这一顿酒的情义了。”
三娘见他心中自有打算,心中稍安,转念问道:“叔叔说的徐乾是谁?”
敖应摆摆手:“这事你不需多问,这几日你和磊儿在西湖玩得可还痛快?”
听他说起自家宝贝儿子,三娘不由掩嘴一笑,说道:“昨日磊儿白龙鱼服,入城戏耍,也不知在街上遇到了哪家的姑娘,回来后竟是一直念念不忘,今天一早便又出去了,到现在了还未回来。”
“噢?钱塘县修行中人屈指可数,不知磊儿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敖应好奇看了看三娘。
“问他他也不说,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唉,由着他吧,大不了收入宫中,做个宫娥,或是侧妃,也没什么打紧的。”
敖应道:“磊儿的身份有些尴尬,虽然柳毅这些年也不曾亏待了你们娘俩,但那些嫌隙终究摆在那里,想必你心中也有道坎。”
三娘神色一暗,低头不语,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坎坷的婚事。
敖应见状,长叹一声,说道:“都过去啦,就不要再想了,等磊儿回来问问他,看看是谁家的姑娘,他如今也到了成亲的年龄,是该说一门亲事了。”
话音未落,一个白衣公子忽然走了进来,正是陆水河上和许宣交过手的小白蛟,陆水河神敖磊。
“见过叔公,见过母亲!”敖磊上前一礼。
“回来了,坐吧。”敖应指了指一旁的空位,问道:“听你母亲说,你看上了一个姑娘?”
敖磊脸色一红,点点头。
敖应道:“你如今是陆水河神,也是有司职的水族正神,行事需小心谨慎一些,莫要再拈花惹草了。”
“叔公,孩儿一见倾心,是真心喜欢的。”敖磊闻言,忙辩解道。
“既是真心喜欢,可打听清楚是谁家的姑娘?”三娘抢过话头,问道。
敖磊讷讷道:“只怕我说了,叔公和母亲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婚事?”三娘见敖磊竟主动说到了婚事,心中不由一喜,忙道:“你先说说,若只是身份低微,娘做主许她一个侧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