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槌既落,场中只余绿袍“桀桀”惨笑,许宣和田婆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被绿袍怀中的女献铜鼓忽然大放光明,如一轮坠落人间的烈阳,刺目的金光让许宣不得不伸手挡在身前,饶是他炼体之功已至双目,这时也只能侧过脸去,不敢直视铜鼓上那枚亮得刺眼的八角太阳纹。
绿袍怀抱铜鼓,万道光芒瞬间透体而出,在他重新变得佝偻、瘦小的身躯上留下数不清细小孔洞,金光自铜鼓而起顺着那些孔洞跃向远方。
“呃……”绿袍吃力的缓缓低头,看着如同破布一般的身躯,口中乌黑的鲜血不要钱一般涌了出来,顺着银白的胡须流淌到胸前,被那些光芒一照,便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绿袍艰难放开铜鼓,试图用唯一一只左手堵住胸前那些透体而出的光芒,但这注定只是徒劳。
“咔嚓”一声,绿袍一身道行汇聚的头颅忽然如搪瓷娃娃炙热忽亮一般,裂开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从额头直至下颌,透过那道缝隙,隐隐能看到里面一团赤红的鲜血如同心脏一般不断跳动。
这是他修行千年炼成的巫族之血!其中也有田婆之父田兴旺多年凝练的心血!
“阿爹!”看着那团拳头大小跳动的血液,田婆双唇颤抖,思及惨死在绿袍手中的父亲,双眼中不由泪花浮动。
女献铜鼓被黄帝亲手铸造至今,敲响的次数屈指可数。据传,与铜鼓同铸的还有一柄鼓槌,乃是当年黄帝以夔牛独足腿骨炼成,重逾千斤,舞动之时有风雷相随。数千年前,铜鼓遗失,鼓槌也不知所踪,世间已久不闻女献铜鼓之声。谁曾想,如今这等神器竟会落到绿袍手中,绿袍又凭不化骨百炼之躯,以手作槌,以头为槌,连槌三下,天下皆闻!
桐柏山上,巫支祁端坐洞府上首石椅中,瘦小的身躯和高大的王座比起来,越发显得渺小。此时他正闭目修行,忽地睁开双目,两道目光如同闪电照亮洞府。
“这声音,莫非……谁敢敲响那面铜鼓,引那凶神出世?”
他出身洪荒,与女献也有数面之缘,自然知道旱魃的威名,当初若不是她,黄帝即便有应龙相助,也未必能斩杀蚩尤。
如今忽闻铜鼓声,他心中不由剧震,喃喃道:“都出来吧,一台好戏终究要多一些故人才有意思。”
“老祖?”下首巫小柏不明缘由,疑惑地看向巫支祁,好似并未感觉到铜鼓声一般。
巫支祁一言不发,缓缓闭上双目,又复修行起来。
除了巫支祁,还有许多人也听到了这三声震天的鼓声。
金国正准备渡劫的完颜谷截、避难所中盘膝而坐的妮蒂亚、苏州药商徐乾、南海紫竹林中斜卧莲台的菩萨……昆仑仙山、西方佛国中那些早已得道的仙佛。
此时无数目光不约而同投向西南之地,随即又都默契地收回视线,沉默不语。女献不可怕,再厉害也只是一具自封极西之地的旱魃而已。人心中一旦有了牵挂,便瞬间有了甲胄和软肋,田婆如此,女献亦如此。
他们心中畏惧的不是女献,而是她背后的那个人,那个据说师承四神,传法女献、黄帝的女子。
“女献,卿本佳人,奈何悍不畏死啊!”妮蒂亚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常喜一袭淡青长裙,披发赤足,却最终化身旱魃,宛如谪仙的女人。
片刻后,铜鼓光芒稍敛,万道金光尽数汇聚在铜鼓前方三尺处,一个婀娜人形轮廓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时绿袍头上的裂纹已变作两指宽,那团巫族之血如同沸水般跳跃不定,不时有些许血沫溅在地上,化作烈火,无物而燃。
许宣见此情形,手中剑芒忽现,化作一道剑光绕过金光汇聚的人影,想顺着绿袍头顶的那道缝隙把这老魔斩杀当场,以免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