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大雨倾盆,绍兴浓雾久不散,整个府衙笼罩在阴色中。
大堂内知府汪纲独坐于木案,案上放着些许卷宗与一杯清茶。汪纲来山阴城也有近两年,办了几件大事,赢得百姓赞誉,但他本人的心境和态度都发生了很大转变。
究其原因无非是以何书元为首的贪污案,只此一桩让老知府颇为心灰意冷,一句法不责众,一句瘫痪绍兴官场让汪纲有些无从下手,故而他以辞官作为威胁上报于朝廷,对诸事也做了懈怠,就看官家如何处理,若史弥远包庇何书元,那汪纲托着老迈之躯在此殷勤政事的意义何在?
半刻左右,州府签判彭荣走入堂中,向汪纲禀报海防新营之事。
说罢,彭荣见汪纲兴致不高,即出言安慰:“使君是官场中的老人了,有些事要看开些,使君为民谋福问心无愧,是我等的榜样啊。”
“呵,老夫本是一致仕之人,残躯老迈远赴千里,来此作甚?”老知府现在更像是一个耍性子的小孩,这种率真的无奈是心底的绝望,对绍兴官场绝望,对大宋官界的失望。
彭荣微微摇头,正欲离堂,值此刻,一内侍举着圣旨走入大堂,同时伴着尖细的声音:“圣旨到,绍兴知府汪纲接旨。”
汪纲闻言立即起身,恭身静立:“老臣接旨。”
“朕授门下……依知府汪纲之见,朕决意迁调判何书远入新州任教授,其余一干人等由汪卿自行处置,切记严惩,绝不姑息……”
内侍洋洋洒洒读了半个时辰,汪纲顿了片刻,才作开口:“官家圣明!”
这四个字发自于汪纲内心,官家下旨严惩绍兴官府,对典狱出身的汪纲来说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一件事,这让老知府重新燃起了对朝廷的希望。
“汪纲莫急谢恩,官家还有一手谕。”内侍又从怀中取出一黄折。
汪纲再次躬腰静听。
“汪卿近来身体如何?朕是最近觉得身子困顿,总有迷迷沉睡之感,精力远不如以前了。”
内侍一开口,汪纲老目生泪,这些贴心话比正式的圣旨听的顺耳多了。
“……,故而汪卿我不敢给朕再提辞官之事,朕一时半会儿去哪儿找一个绍兴知府,我等都老了,朕也汪卿辛苦,还望汪卿替朕再多撑两年……
还有一事,朕听闻此次揭发何书元的是一会稽小吏,此人不错,朕欲拔重用,汪卿看给予何职合适?
……纸短话尽于此,望有一日,咱们君臣再聚临安,朕请汪卿饮酒。”
“官家,老臣记下了,此生卒于任,也不敢言辞了。”汪纲是正统文士出身,对这种流行于武将间的大白话毫无抵抗力,竭诚报国之志熊熊燃烧。
“老知府,咱这里有一块儿腰牌,是沂王嗣子、秉义郎赵贵诚请老知府转交给会稽押司全绩的。”
内侍将银牌递到汪纲手中,牌子正面刻着:“全绩全治功,绍兴会稽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