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面上露出回忆之色。
“彼时我猝然受惊,心神动摇,不能自持,更兼对修行之事了解不多,稀里糊涂之中便听了殿下建议,得传服气之法,意图以巫道豢养神祇之法控制安博里,进而行人身登神之举。”
“孤指点你成神之秘,岂不是为了你好?”
都城隍反问道。
“可是殿下却并未将其中风险向我说明。”李鱼冷笑道,“后来我才回过味来,那安博里可是‘大道神同’一级的神祇,信徒达数十万之多,能以自身法理为支撑,再开天地,另演乾坤。我李鱼有何能耐敢和这么一位大能与虎谋皮?哪怕只是对方的一缕意志。”
“可你最后还是成功了。”
“多亏了光济法师提点以及当时的一缕乍现灵光,”李鱼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都城隍,“我才想出了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法子,而非傻乎乎地妄图自行控制安博里。”
“自结果来说,并无二致,甚至比孤给的建议更好不是吗?”
都城隍笑了笑,目露赞许之色,如同看见了成器的晚辈那般,面上竟然还有一些慈祥。
自始至终,祂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因李鱼冒犯而动怒。
与对方一比,李鱼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丑,不觉有了一些惭愧念头。
定了定神,他放弃了让面前神祇勃然变色的打算,转而抛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殿下,我们坦承点吧,我自认对您并无大用,哪怕将您从沉睡中唤醒也是机缘巧合,但您对我实在是好过了头,先是指点我登神之法,后又授我太平道秘传。
“而作为这一切的回报,仅仅是为您修缮了城隍庙,顺带将您信仰再度传播开来。
“俗言道无功不受禄,我李鱼自贱点说,那叫狗肉上不了台盘,这些好处给太多反而叫我担惊受怕。您到底有什么心思,不如敞开来说,哪怕是要将太平道因果寄于我身,逼我建立土德王朝,我李鱼也认了。”
憋在心中的话终于一吐为快,李鱼紧盯着辅德王,希冀得到一个答案。
在他注视下,都城隍仰了仰身子,轻轻合掌,玩味道: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看来倒是孤急于求成了。”
“急于求成?”李鱼眼神一动,捕捉到了关键词,“果然,殿下对我日后有所要求?”
“这么说倒也不错,”都城隍颔首道,“世上哪来的如此多的巧合,孤之所以这般看重你,确实有事要交于你去办。”
“什么事?”李鱼略带期待地问道。
“眼下可不能告知于你,”事到关头都城隍又卖起了关子,“不过孤可以告诉你,此事绝不会伤你性命,对你道途修业亦然无损。”
见李鱼沉默不答,祂顿了顿,又笑道:
“方才你对我所言也不尽不实,作为回报,就给孤留下点底牌罢。”
“......殿下法眼无碍。”
李鱼身子一颤,自己方才所言虽然确实有刻意表演之处,但大抵都为心中所想,只是隐瞒了一些最深的情绪,没想到这样仍然被都城隍看了出来。
“你小子,总是想太多,”辅德王见他这副样子,重重一叹,“心有城府虽然不是坏事,但忧虑太多只会妨碍自身。
“罢了,孤言尽于此,你以后自己体会罢。”
都城隍手自虚空中一招,一卷帛书被祂取出,色成青白二色,就连封皮上的题签也是纯青间略带润意,不似正常帛书上的浓重墨色。
辅德王一手托着帛书,另一只手轻轻掀开,垂下一片绢缯,其上的标题与分行标线皆是正朱之色,散发着奇异的美感。
“臣宫崇谨献《太平清领书》,卷一百七十,煞邪精一日三明诀,三百六十六......”
都城隍持书在手,悠然诵读了一段开头,完后将帛书一合,递于李鱼:
“如今话也算说开了,孤今日便将此物给你,如何,你敢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