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听苏轼如此一说,先是愕然,也不生气,一笑而过。
范仲淹之子给事中兼侍读范纯仁见状对司马光道:“差役一事,尤其应当仔细研究而缓慢推行,不然容易滋生弊端。司马公眼下最要紧的应该是求人才,而不应以变法为先。还望您虚心听取大家的言论,不必各项谋略都从己出;如果所有的谋略都出自一人,那么很容易让阿谀奉承之人趁机迎合。既然大家议论了这么久都定不下,不如先选择其中一种推行一下,观察其效果如何,不行再说。”
司马光神色不耐烦地摆了下手,道:“今日议事到此,散了吧。”
众人先后走出房间,苏轼回头见范纯仁步履缓慢地走在最后,与前方众人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对苏辙道:“你先走。”然后快步来到范纯仁身边,见其面色不悦,关心道,“还在为刚才的事烦心吗?”
范纯仁生气道:“还让不让人说话了!我也知道说好话容易,我要是想这样取悦于他,那当年王介甫为相时我早就富贵了,还用等到今日!”
苏轼道:“尧夫素来平易宽厚,不以疾言厉色待人,能把你气到也就只有司马公了。”(范纯仁,字尧夫)
范纯仁叹了口气,道:“我和司马公交好多年,没想到他在这上面竟如此执拗!”
苏轼道:“司马公也是心急。新法推行这些年弊端丛生,他想要恢复仁宗先帝时期的辉煌,难免急功近利,也能理解。”
范纯仁道:“是啊,家父当年在朝为官时,百官各抒己见,官家无为而治,虽不可能面面俱到,但大体上举国一片祥和。”
苏轼道:“司马公与你我一样历经四朝,正是因为见识过之前的辉煌,所以才心急。再说了,先帝和荆公推行新法不也是心急吗,很多新法不完善就急于推行,以致招来不少趋炎附势的谄媚之徒当政。”说到此,他无奈地耸耸肩,道,“这么看来,其实司马公和荆公挺像的。”
范纯仁道:“他们本就是好友,情投意合,只是后来政见不同才反目罢了。”说到此,他震惊地看着苏轼,道,“怎么感觉你这次回来对王介甫的评价有所改观啊。”
苏轼笑道:“其实数月前,我去江宁府拜访过荆公,详谈之后颠覆了我对他的认识,真是从公已觉十年迟,相见恨晚啊!”
范纯仁道:“你变了。”
苏轼笑道:“忠君爱国之心不变,为民请命之心不变,立身之本不变,其他无关紧要的变与不变又有何妨,人活的随性一点不好吗?”
范纯仁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啊!这些年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苏轼笑道:“你看,你的说法又变了,刚才还说我变了,这会儿又说没变,到底是你变还是我变啊。”
范纯仁捋着花白的胡子大笑起来,心中不快一扫而空。
自从二月初朝廷宣布改革役法,朝中官员们就喋喋不休地争论着。司马光上月已生病,二月病情愈发严重,经常卧病在家,即便如此,仍拖着病体主持大局。
二月二十七日。
垂拱殿。
宋哲宗临朝,太皇太后坐于帘后听政。苏轼作为起居舍人和起居郎两人立于宋哲宗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