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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姣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不愿吃肉把威克斯气吐血的。
男人捏着他的脸抬起来, 嘀嘀咕咕说了一堆狠话。还带点红色汁水的半熟牛肉递到嘴边,怀姣只抿着嘴巴推了一下,面前看着高大魁梧的外国男人就发出“哧”的一声气音, 唇缝里直接冒出血来。
怀姣:“???!!!!”
怀姣吓懵了,心慌意乱地连喊了几声“威克斯”。
威克斯咬着嘴唇, 一副气急攻心马上要晕过去的架势,捏着勺子的手都在跳。
怀姣没喊动威克斯,倒是把帐篷外面的人喊进来了。
长卷发的俊美男人,似乎等了很久,动作很大地撩开帐篷, 径直走了进来。
他推了把僵坐着的怀姣,粗鲁抽出威克斯手上的勺子, 丢在一旁, “我们的情圣威克斯因为你大概还剩半条命。”
阴阳怪气的话毒蝎一般钻进怀姣的耳膜,像故意说给怀姣听。
怀姣抖了下睫毛,手脚僵硬地跟着站起身。
他想问威克斯的伤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究竟是不是马戏团的杰作。但显然面前对他好感不佳的长发男人, 并不会轻易回答他的问话。
说不定还会趁机多骂他两句。
怀姣低下脑袋,谨慎闭着嘴巴。
对方见他不反驳还哼了一声,像在嘲笑怀姣的胆小怕事。
小小的单人帐篷里咋呼来了一群人, 他们在进来时或多或少都会瞥上怀姣两眼, 像在围观什么比他们还奇怪的珍稀动物。
怀姣猜想应该是那些照片的原因。
除了威克斯扔到他面前的那两张, 实际上剩余拍摄的照片跟此时的怀姣关系并不大, 毕竟都不是他本人拍摄的。
怀姣当时也是被过于陌生的场面和威克斯的举动吓到了, 才会那般逃避地蜷缩在舞台上。
现在想想其实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只除了欺骗威克斯这一点。
头脑构造简单并且心很大的人,因为一顿喂饭很快就自我想通了。
……
怀姣需要收回上面的话。
在他再次被那个体型壮硕的恐怖黑人男, 提着手臂拽到威廉面前的时候。
黑人男的皮肤比普通黑人还要黑,是非常纯正的黑色,像烧焦的木炭,属于站在稍微暗一点的角落就完全看不见的那种,极其标准的黑。
男人的身上还总是覆着一层油,夸张鼓起的大块肌肉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奇怪又黏腻的光泽。
他路上一句话也不跟怀姣说,对比不久前的说话没门把,似乎被谁特意交代过什么。
怀姣细细伶伶的一条小臂,让个高魁梧的黑人男拎在手里,拽得很高。不管是对比极端的黑白肤色差,还是在欧美人堆里堪称“娇小”的体型,都让他像个被糙汉黑人粗鲁对待的可怜娃娃一般,脚尖点地地被拖进了那个豪华的帐篷里。
“噢,格恩,我可没叫你这么‘请’他。”
西装革履的威廉团长说着看似责怪的话,面上表情和语气却并没有太多怪罪意味,反而略带点笑意地,眼看着黑人格恩摁着怀姣往他面前推搡了一把。
黑人男大概是收了力道的,不然以怀姣这样的小身板,没有趴倒在地毯已经是奇迹。
但怀姣还是不可避免地踉跄了下。
“那我就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了宝贝。”
怀姣已经习惯外国人自以为亲昵的各种称呼,帐篷里的黑人还没有走,此时自觉走到威廉身后,抱臂看着怀姣。
像某个绅士团长的打手保镖。
怀姣踩在厚实虎纹地毯上,手指微蜷地垂着眼睫,他在等着威廉的下一句话。
“我并不能好心地不去追究我们威克斯的伤势,虽然他再三请求过我,不要去找你的麻烦。”
“可是你知道的,jiao,”自称马戏团团长的威廉,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以至于他用蹩脚的中文试图叫怀姣的名字时,音调格外的奇怪,“团长的顾虑可不像爱意上脑的马戏团成员那样少。”
怀姣抖了抖睫毛,抬眼看向他。
他不懂威廉的话是什么意思,不懂为什么威克斯的伤势,要对他用追究这个词。
明明……又不是怀姣让他受伤的。
【情伤以外。】8701贴心补充。
怀姣:【……】干什么突然内涵他。
只是接下来威廉的一句话却让怀姣一下变了脸。
“毕竟如果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和威克斯的第二次见面地点,会是梅根警署的验尸台上。”
怀姣猛然睁大眼,仓促说了句:“什么意思?”
变化过于明显的惊恐脸色,让表情淡定的威廉都轻微挑了下眉,奇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目光扫过怀姣那张看上去稍显稚嫩的脸,和微张的粉润嘴唇,威廉声音顿了半拍,然后开口道:“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
他声音缓慢,蕴含笃定和轻微一丝冷硬,像在反感怀姣的‘不诚实’,却还要强端出属于绅士的一点格调:“你的好哥哥在‘抓捕’威克斯的时候,曾经警告过他不要再接近你,否则……”
“会要他的命。”
怀姣感到疑惑,对于威廉的口述。他根本想不明白到底哪个‘哥哥’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时候。
麻子脸不可能,胖子这个隐形人也不可能。
费修……更是简直不可能到他都不作考虑。
所以……
“所以在他第二次去找你的那天,才会浑身血泊地倒在荆棘丛附近。”
怀姣好像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起先认定的一些事在这一刻被全部推翻,威克斯的伤势、马戏团的惩罚,根本不能画上等号。
“如果以威克斯的身手,寻常人并不能这样伤害他。”威廉说出了跟不久前怀姣所想的几乎一样的话,只是后面略微有些差别,“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伤他的不止一个人。”
“小丑查得很清楚,你们总共有四个人。”
“诱饵,闯入者,拍摄者,分工明确。”
“当然,我很理解你们。”威廉看着怀姣茫然又怔楞的表情,话音一转,“如果只能算是诈骗对象的倒霉男人,一旦‘坠入爱河’开始穷追不舍的话。”
“你们会很麻烦,对不对。”
怀姣咬了咬嘴唇,停顿几秒,小声辩解说:“不是……这样的。”
只是男人并没有想听他解释的意思,仍自顾自看似合理地推断道:“这个倒霉男人还不在乎什么名声、照片,只想和你们‘可以重复多次使用’并且十分‘便宜听话’的诱饵,长相厮守?”
怀姣隐约感觉他的话里掺杂了点讽刺意味,甚至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有诸如“同情”,或者“戏谑”一类的东西。
要是他再聪明一点,就能从这段莫名其妙的话里听出对方对他们几人身份的透彻了解,以及怀姣和费修之间,那些难以描述的不对等关系等。
怀姣只微蹙着眉,再次重复说:“不是这样的……”
像没感觉出威廉团长的讥讽内涵,他嘴唇微抿,面色苍白道:“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可以肯定……威克斯的伤,不是我们做的。”
因为8701明白告诉他了,费修几人只对钱有执念,杀人灭口这类犯法的事,他们是绝对碰都不会去碰的。
所以是谁?
除了他们四个和马戏团,对威克斯进行割喉的人,到底还能有谁。
……
那一晚的最终结果,以怀姣被迫留在马戏团,直到找出伤害威克斯的真凶为止,作为结束。
怀姣被关到了一个密闭且能上锁的改装车里。
应该是马戏团用来拖运某些东西的运输工具,除了内部装饰稍有些简陋以外,车内空间其实很大,甚至还有一张挺像样的木板床。
和杂七杂八乱七八糟的很多零碎物件。
比如破旧的表演道具、已经过时的演出服装等等。
“你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一些东西,”威廉团长状似好心地提醒怀姣,“角落里的演出服可以为你铺成一张柔软的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当初买来的时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甜心,不要嫌弃它们。”威廉靠在车门口,吐出口雪茄,安慰道:“它们曾经的身价可能比你还要高。”
怀姣:“……”
怀姣费力挑了几件看起来稍微干净一点的厚重裙装铺在木板床上,今天发生的事有些太多了,他躺在还算软的床上,跟8701道过晚安后就闭眼睡了过去。
……
马戏团驻扎在偏离镇中心的绿潭湖边,初秋带些凉意的湖风,凝结成雾水,沾覆在帐篷外的草地上。
深夜。
深黑色的皮质马丁靴,鞋面被露水打湿。每踩过一步,似乎都能听到柔嫩草尖的哀嚎,草茎被踩断,让皮革鞋底碾进湿润泥土里。
待明天早时,又会成为另一株即将破土的小草养分。
只是在这晚,它曾亲眼见证过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