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已经消失了,官府现在才派人查探。这办事速度,乌龟几乎环游大海一圈,蜗牛就要爬到参天大树的顶端。只能说找到那样的奇人也不容易。
云满天强烈希望“一阵风”再刮起来,可他再没有遇到。世界是变化的,完全相同的事情不会出现两次。一切都那么短暂。当人身处困境时,也许会觉得漫长,过后回首,仍是瞬间,那个瞬间永不会再次降临。
欢娣开始以为那个来去不定的家伙也是个色鬼,因为他与乌衣吏们一样吹着口哨,死盯着自己。刚才仍是盯着。与云叔叔说话间,一直毫不掩饰地睁大眼睛盯着自己。比眼睛大小,欢娣自认绝不会输,狠狠瞪回去。
他就得意地笑起来,摇遥头,不见了。可能不是色鬼,是个古怪的家伙。
那笑不是猥琐的笑,隐隐觉得是胜利的笑。他赢了什么?比眼睛大小,肯定是自己赢啊。他那双没有神采没有光芒让人看了就会忘记的眼睛怎么比得上自己亮如星辰、明如春光的大眼睛?
笑起来不好看,不笑也不好看,总之是个不好看的男子。眼力不好,想必也不聪明,还说云叔叔是鬼,瞧他那笋样,鬼也不会打扮成那样。
与他华丽的装扮相比,他的脸本来的样子可以像芝麻一样轻轻拈掉。尽管他已费尽心思打扮自己,别人仍记不住他的模样。他是欢娣见过的最喜欢打扮的男子,在见到这个人之前,她无法想像一个男人会如此装扮自己,恐怕斜桥会馆里的姑娘也没他这般爱打扮。
对他身上的其它饰物都没兴趣,只看那发着蓝格莹莹光芒的锦锻袍,青出蓝也染不出这等蓝,倘有机会倒是想问问他在哪里染的。锦锻是纬锦,织法复杂,阿顺姐姐也不敢夸海口,能织出他身上一模一样的来。真想剪一块下来拿去与阿顺姐姐一起钻研。
如果他再睁着画了蓝眼线的眼睛看自己,她就将他定住,撕一块布下来。当她这样想的时候,太平沟的快活暗绿绣眼鸟儿们仍是像初次见到他们一样,自顾自地飞来飞去。
云满天照样趴在地上呼喊王壹,仍是没有结果,回去。
奇人又站在牛车前。是从哪个坟墓里钻出来的么?欢娣没想到“定”只想到鬼,突如其来的应景的鬼竟使她握缰绳的手簌簌发抖。
“你的老巢原来是在这里呀。”
奇人坚持认为他是鬼,不与他一般见识。云满天问道:“壮士,你认为掀起‘一阵风’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我才刚接了任务。有人举报在三岔路口多次出现的一个瞎子,就是你,很可疑。我昨日才到此地。现在也没有什么线索,你有没有听其他的鬼说起曾有许多阴魂被召来的事?”
“我不是鬼,我是人,壮士怎么就非得认为我是鬼呢?”
“你的阴气可以弥漫整个断山府。你这样的恶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不知吞了多少阴魂才有如此强盛的阴气。告诉你,阴魂也有做人的机会,你这种伤天害理的修炼方式,永远成了不仙,连鬼仙也成不了。你这样的恶鬼,阎王们没有上报,要不然,人间地府收不了,天帝也会派天使来收你。”
听起来他真的是鬼。可他哪来的能弥漫整个断山府的阴气?他哪里吞了什么阴魂?想一想,哦哦哦,他被“一阵风”吹到那诡异地方,他与王壹被无数的阴魂包围,他是用布幡销了不少。如实说出他的遭遇,有可能会对奇人捉拿“一阵风”有利。
只是。
“你那布幡卖给我。我请人给你缝一面崭新的算命布幡,再加上一个帮助你的机会。这样的好事情,你一生中不会遇到第二次,错过悔恨一生,我劝你千万不要错过。”
悔恨一生不知道,至少现在他不悔恨。他想得不长远。“不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