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云满天拄着棍子没半点声息出现在她身后,她的亲友团都吓了一跳,“哦哦,瞎子,那个云叔叔回来了,快跑。”大家伙一哄而散。楼珊珊飞快爬起来,一扭一扭地跑不快,又扭头看云满天的背影像个怪兽向她压来,急得扭成个麻花。
“西阳哥回来啦。”
“是啊,东家,晚上一起吃饭吧。”
考虑到住在东家这边,欢娣与那些小子们隔得近了,打闹更凶。虽说是小孩子们吵闹,依他刚才来看,闹起来也是不得了,还是住到村西头好。
欢娣脾性很大,从小就名满白虎镇,其他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家是外来的,确实只是个佃农。总有人要踩别人来显示自己高人一等,有些人没有展示自身的优越会活不去。夫妻俩都不想惹事,只想平淡生活。
“东家,我们还是搬回去,感谢您这么照顾我们,您这宅子租出去多少也得几个钱。”
谈到钱,云满天也只得低头苦笑。他年近弱冠,存下来钱的合计还没有百两银子,他的万两银子路漫长修远看不到尽头。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正常的发财之法。不正常的倒是很多,抢、偷、骗这三者之中每一项都有无数种方法。这些方法不是没想过,想过之后,他自认做不到。
也曾想过去五爪山采仙草来卖,可后来左青龙怎么也没再采到仙草,还差点丢了性命,他也断了念头。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小天,你现在这样挣钱,想存个万两银子,可能得等到百年之后。”楼相友这几年生了三个小孩,光是维持一个家的日常开销,就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要说积蓄,那真是竹筒倒豆子--一干二净。年纪渐长,他也为云满天的眼睛着急,他想到的办法是:借钱。
“要不你去向楼老爷借一笔银子,治好眼睛后,做驴做马地还他钱。”
“现在赚不到钱,眼睛好了就能赚那么多么?”云满天很怀疑。“楼老爷决不会轻易借我一大笔钱,肯定要算利息,即使不算利息,做驴做马也还不完。”
还不起的钱,最好不要去借。
他为了赚钱也改变了许多。他之前不给有穷酸味的人算命,现在也算。然而效果比没算更糟糕。
战乱时期,许多人来问他亲人是生是死,他答得干脆:“是死。”
问能不能发财,他答得干脆:“不能。”
他自认没算错,可别人真想听这样没错的答案么?
不想。全部不给他钱就骂骂咧咧走了。
他没有反思自己的算命语言,也没有去揣摩算这些的穷人可能只想在模棱两可的话语中找个自己愿相信的答案,同时希望算命的时间稍长一些,让他们倾诉苦难生活中的一点琐屑,听些安慰的话语,给他们惨淡的人生一点微光,一个模糊的希望。
他愿意改变,可他的改变不能改变他的境况。
开源节流,他的流不能再节,只能开源。除了抢、偷、骗,去开什么源?要不去捉鬼?
斜桥会馆的老龟公今日午后鬼鬼祟祟地来问他:“云师傅,你会不会驱邪,会不会捉鬼?”
会或不会,他没有明确答案。但他想试试,因为对方出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这是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攒到的钱,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