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镇上的那条河从何而来,又流向何方,王光宗从没去想过,他只是突然想去河边捡石头。
仲夏的早晨,银色的河水一如既往地流向前方。小镇码头上的装卸工已经干得大汗淋漓,仍有人不满意,在大声地咆哮催促。
“哎,那个什么你,怎么才来。看什么看,就是你,快来,快来干活。”
王光宗离码头还有几丈远,想那人应不是叫他,只是他的手正指着他叫喊。这,王光宗立在原地,想不去吧,“你个大傻切切,叫你呢,聋了吗,快来干活。”
自认没那么好的嗓子,他走近一点想说清楚,他不是来干活的,是个来捡石头的路人甲。才往前走了一丈远,他就不需要再往前走也能看清楚那人,是个他认识的人。
王水发。
王春娘的儿子。
他没看错,他再看一眼,一定肯定以及确定是王水发。
王春娘的丈夫王定喜是个跑船的,而且是跑国际航线,不是去贰扭王国就是去仨鲜国。王定喜很少很少回来,庄子里的人都当他是个陌生人。
每次回来他都要在众人面前吹嘘他赚了多少钱,见了什么大场面,认识了什么奇珍异宝。这么说来,他们家应是很富裕才对,可王光宗知道,王春娘家里一贫如洗。
王春娘辛苦将儿子养到十四岁,长得骠肥体壮也不高,什么也不学,啥事也不干,就等着他富有的爹爹带回万贯家产让他继承。
望穿眼等到王定喜回来,王春娘就让儿子跟着他父亲去跑船,好歹也能养活他自己。她徐娘半老,养不起儿子了。
此后王光宗只见过王水发回来一次,没长高,说大话与他父亲一样随口就来。说起来发了大财,可王春娘没见着他给一个子儿。再后来就有传言说父子俩翻船死了。现在,他看到了王水发。
他的模样仍没什么改变,像他父亲一样身形不高,壮实得像头牛。王春娘真是个好傻的人,什么好的都给儿子吃了,自己瘦得弱不禁风,两父子一个德性,没一个体贴她。王定喜跑的国际航线,也就是出了冷水县,在附近那一带,可他几乎不回家,肯定是外边有人,可怜的王春娘。
王光宗想与王水发说几句话,他的母亲去世了,不知他知不知道。他走向前去,还没开口,“快去呀,老东西,还要老子喊多少遍?”大手一推,将王光宗推到货物前,一人将一个麻袋就放在他肩膀,“快走,快走,快走。”
王光宗扛过去,过来想与王水发说几句话。
“活全干完再给钱,你现在就想要。哪里来的土鳖,没出门做过事么?”王水发一直扯着嗓子大声说话,奇怪,他嗓子怎么不冒烟呢?
他完全不认识自己。也难怪,之前,王光宗与他们一家虽在一个庄子里,可就跟天南地北的人一样,没有任何联系。现在,除了给他父亲一顶有色帽子之外,也没什么关系。
王光宗还是想与王水发说几句话。干活对他来说是日常生活,他加入其中,直到正午太阳都能将人晒化了,才卸完所有的货。
等所有装卸工都走了,他去找王水发。
“你是王水发吧。”还是先开口,要不然,他一辈子都不能与王水发说上一句话。
“你什么东西,敢直呼我们老爷的名字,滚,快滚。”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矮胖子,用手戳着王光宗的胸口说道。王水发不理他,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