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作战的鼓声敲响后,平静繁忙的北地随着军队、粮草辎重的调集,气氛变得肃杀凝重。
时间已至晌午,白云如絮,偶尔吹过长街的风还有些寒冷,冬雪化开后街道地砖变得湿滑,被夹杂泥土的脚步、车辕、马蹄踏过形成淤泥的脏乱。长街尽头,进城的骑兵分开过往的人群缓缓朝前而行,公孙止骑在马背上,走在两边的行人并没有因为听到出兵讯号,而显得神色匆匆。
算上乌桓掳来的人口,往昔黑山的百姓,以及近几年的平和时期,上谷郡接近八十万人口,占半数的人基本都是战乱中出来的,出兵的消息对于他们来讲,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不过就算当中有不满公孙止这般穷兵黩武,但整个天下九州都是如此,何况战火并不燃到这里,再有怨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天上有雷声隐隐响起的时候,队伍已停在了公孙府邸前,常在待在后院的蹇硕此时较为意外的站在门口,连忙让人去牵战马,自己则快步迎向下马过来的狼王,跟在身后低声说道:“主人,曹将军今日早早就过来了,在前院议事的偏厅等候了许久,刚刚听到出兵的战鼓声,神色有些不安……”
跨过门槛,白石雕琢的巨大屏风上,狼群捕猎的图案栩栩如生,庭院之中两旁树木也抽出了嫩绿,一路走入前院的公孙止听完宦官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便是带着李恪、典韦去往议事正厅那边,走进偏厅,坐在席间的曹昂连忙起身拱手。
府里的侍女小步过来斟上酒水,李恪俩人人守在门外。首位这边,落座后,公孙止拿起爵喝了一口,“子真是好心情,能在我府上一坐就是三个时辰。”
“心中彷徨,坐哪里都觉得时间过的很快。”曹昂已到了而立之年,成婚后育有一子,如今容貌上没有太大的变化,性情却是更加沉稳,他笑着拱供手:“当初昂仰慕都督塞外杀鲜卑、匈奴,偷偷跑出家里来到北地,一晃眼就过去七年,如今乌桓灭族,鲜卑、匈奴虽然还在,但也不过捆上锁链的犬…那时我父还不过一州之地,仰着袁绍鼻息过活,回头望去往日,这一晃过的真快啊…”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有着叹息的意味。公孙止捏着爵的铜身,盯着酒水哗哗的倒进去,片刻:“子突然说这番话,是想要回去?”
“北地安家,但并非真的家。”曹昂盯着几案摇了摇头,又说道:“幽州、并州已是都督囊中之物,一旦拿下,再往后就是冀州、兖州……那就是与我父亲你死我活的局面,就算都督体恤,不让昂上战场,可为人子却袖手旁观,见父亲、亲人败亡而无动于衷,不合孝道?”
“我就知你有此想法。”放下爵,公孙止起身,背负双手望着对面的窗棂,面上并未动怒,“….但我不会放你离开。”
曹昂也站了起来:“…都督。”
“天下争锋,杀谁都可以,可你曹昂与我北地众兄弟,与我交情可不是一日两日。”公孙止猛的一挥手,声音拔高:“.…到了战场上,杀兄弟,我杀了!心也会痛”
外面,春雨沙沙沙的落在房顶。
“当年,你族叔曹纯与我、高升、华雄还有酸儒,几百人纵横北地,我们杀进鲜卑王帐,就把步度根斩杀在他家门口……”公孙止目光盯着愣在那边的曹昂,说到往日的血勇、豪迈,又走出几步,“…可如今天下就这样了,尝过鲜血的狼,永远收不住嘴,人得荣华,谁不想再往高处走,你父亲与我都是一类,他想做汉臣,但还是走到迫不得已的位置上,杀你,我不忍,杀他,我也不忍,可真正挥出这刀,终究不是我们自己可以控制的,就算我公孙止不打这个仗,我把天下拱手让给你父亲……他安心睡的着吗?他部下那些人睡的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