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武他们进京的落脚点就在淘宝楼,别的地方虱子太多,卫生条件差,保密性也不强,所以都住这里,安全不用担心,外围东厂锦衣卫暗探密布,不是专为保护他们,而是怕有无赖来闹事,上面特意安排的。
现在张献忠反了,李自成蠢蠢欲动,皇帝肯定被满朝文武搞得头昏脑胀,召见问计是早晚的事,穿越者是无所谓,明末的历史就是一部造反史,不是三拳两脚能解决的,是个长期复杂的过程,可皇帝大臣不这么想,哪次都要吵个天翻地覆,恨不得今天反明天就剿灭了,这种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游戏,大明统治者玩了几十年,最后流寇没平定自己玩完,彻底葬送了整个王朝。
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满朝文武,主抚,主剿,求援,自保,修德,救济,肃贪,惩恶,加税等等主张堆满了崇祯的案头,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反正都是心怀天下的君子,洋洋洒洒一大片锦绣文章,从三皇五帝到崇祯他爷他哥,全走了个过场,哪个都有道理,只要朝廷按他们的方法办,天下指日可定。
崇祯稍微翻了翻桌上的奏折,都是老一套,随手扔在了一边,以前他一定会认真看每一份奏折内容,现在不同了,后世神兵卫的存在给了他另一种选择,就他内心来说神兵卫的说法才是最重要的,就像茫茫黑夜中突然出现的明灯,给了他新的希望,而且是有巨大把握的希望,估计桌上所有的奏折加起来都没有神兵几句话有用。
东洋伯和南洋伯一进来,殿内所有人都明显感到皇帝眼睛亮了,几天内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几个内阁大臣也扬起了头,注视着两个不伦不类的伯爷向皇帝躬身施礼,又注视着皇帝命太监赐座,这待遇比他们这些勤劳王事的强太多了,满大殿只有首辅次辅和大学士范复粹坐着,其余的兵部户部等官员都只能站着,而且这神兵卫的两位还毫不客气,真的一屁股就坐下了,看得十几名绯袍官员一愣一愣的,人比人气死人啊,这哪是召见,说老朋友相叙还差不多。
皇帝没有理会这群股肱的羡慕嫉妒恨,直接就开口问道“两位爱卿,这张献忠果然反了,不知神兵卫以为该如何处置?”范小武先站起来一揖,“无妨无妨,陛下不必担心,只要守住主要城池,扼住主要通道,不让他获得大的补充就可以了,不必像以前那样大动干戈,四面围剿,只由秦军和四川白杆兵处置即可”崇祯一愣,觉得很出人意料,所有认真听着的官员也都愣住,就这么简单?这样就能剿灭流寇?“那杨先生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又如何说?”范小武看了看高师成,还是由你来说吧,和古人说话费劲,还是你来吧,高师成会意,即起身作揖,“杨大人的策略若是用在财政丰盈,军队充足之时必然奏效,若用在青黄不接,军无粮饷之时难免捉襟见肘,得不偿失,此策贵在兵多将广,四面合围,所用军费弥多,耗费时日,朝廷必然开支巨大,进而影响日常用度,增加赋税,加重百姓负担,一旦百姓被逼无路,又会投靠流寇,此是我等所谓恶性循环,因此杨大人所提心虽赤诚,却难以实施”
“那这扼守官道城池难道就能剿灭流寇?”一旁的兵部尚书陈新甲按耐不住,他也是赞成杨嗣昌主张的,无非就是再派练饷剿饷而已,以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况且现在户部还有几百万两银子,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高师成看是陈新甲,知道文官始终缺少真正的战略战术头脑,于是说道“扼守各处重要城池,不让他获得补给军需,其必然四处流窜,寻找粮草以养军,我可多加探查,掌握流寇动向,伺机以一二精锐之师迎头痛击,只要抓住首恶,余者皆会一哄而散,不足为虑,另朝廷加大赈济,部分地区可将无主之地分发流民,或将流民归拢解送我等驻地,如此分化瓦解,不出几年即可彻底平定西北,万不可急迫,此所谓温水煮青蛙”
“温水煮青蛙?何解?”陈新甲显然还是没明白,“青蛙就是田鸡,田鸡喜水喜凉,若将它扔进一堆火堆中必然四处乱跳,拼命逃生,且在捕捉就不易,若是将它放置一水缸里,它会悠闲自在,浑不知水缸下面柴火旺盛,缸内只水渐渐加热,田鸡初时不觉,待到觉得水已然将开,欲逃走时,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死路一条,此为温水煮青蛙”髙师成说罢,以为在场的官员听懂了,哪知道所有人张目结舌,连皇帝也像是不知所云,只有首辅刘宇亮等区区几个官员听懂了,他们是苦出生,多少知道些田间陌头的事,其余的都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主,要他们理解等于鸡同鸭讲,
刘宇亮即接过话头,他因为神兵卫两次大捷多少光环在身,所以更相信髙师成说的,“老夫明白了,就是坚壁清野,必要时可放弃一些小城镇,给他造成我军退缩,他能得到粮草军需的虚像,而我只要守住要隘,不使其坐大,养精蓄锐,等其胆子愈大明目张胆暴露行踪,人困师疲之时,给其迎头一击,毕其功于一役,是否?”“然也”刘宇亮一席话总算让皇帝和诸位大人明白了,坚壁清野,城廓矮小守不住的可以退往大城市,只要不留下足够的粮草人口,让他们在一个区域里悠来晃去得不到补充,又感觉官军不敢战,还能生存,一段时间下来必然人困马乏,行踪暴露,此时就可以掉精锐之师一举剿灭。
髙师成知道他们一时难以理解,都是文官,读过兵书的少之又少,哪能理解军事战略战术?他们只会联想到养寇二字,果然一户部官员说“此非养寇尔?若是尾大不掉,占据多城,又将奈何?断不可为”崇祯本来经过刘宇亮一通解释,觉得可行,现在被这个文官一搅合,又开始犹豫了,而且好几个文官也附和,说这样有失大明颜面,堂堂正正官军必须打堂堂正正之仗,焉能如此藏头露尾畏缩不前?髙师成哈哈大笑,众人不明所以,问南洋伯为何发笑?髙师成也不客气道“一群文官奢谈军国大事,行军打仗非做锦绣文章,错了可以重来,兵者诡道也,从来就没有规律可循,从来都不是死记硬背就可的,自汉平匈奴,唐得天下,太祖成祖扫平六合八荒,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当年成祖用你等之策,十万对建文帝六十万大军,靖难焉能成?”高师成没好气,直接说出了这帮迂腐不知兵偏插手军事的无知,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十几个文官马上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咬文嚼字,说靖难之役乃太祖在天之灵授意,天命所归,神兵卫侥幸打败建奴乃是仗着奇技淫巧,并非王者之师,朝廷军队就该体现朝廷的威严,以雷霆万钧之势一股荡平之,像这种畏首畏尾,闭关不出哪有半点经制王师的摸样,反使天下百姓以为朝廷畏惧流寇而。
总之这种温水煮田鸡之法绝不可行,刘宇亮看一群绯袍大员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反对神兵卫主张的,明知高师成说出来肯定有胜算,怕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敢回对,只是请皇帝定夺,崇祯也是如此,内心知道高师成肯定有备而来,可面对十几个高官反对,也开始犹豫起来,他内心有一定的侥幸,认为未必如神兵卫说的那么严重,或许朝廷大军真能剿灭流寇,尤其现在建奴那边威胁减少,朝廷应该有能力腾出手来彻底扑灭西北几十年的祸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