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兵的气势更胜,天知道耿继茂一个纨绔子弟是哪来的如此威望。陈凯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一如他的沉默那般,北堡也同样是以死寂作为回应。
大队的清军继续向前,这一次,在里许的位置,清军的主力部队没有继续前进,反倒是直接从阵后放出了大队的辅兵和民夫,让他们背负着沙袋、土包迈步向前。皮鞭的驱逐开场,哭嚎声响起,陈凯透过望远镜看去,极目远眺,清军驱逐向前的队伍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显然是从左近区域强征来的百姓。
陈凯很清楚,这些百姓都是清军的炮灰,就像是前几日的那些辅兵和民夫一样。而这里面的区别在于,藩兵对于使用老弱妇孺来填壕上更为熟练!
杀鸡儆猴,督战队跟在后面,用滞留不前的百姓的性命作为说辞,被驱逐着向前的百姓们便再难生得出抗拒的意志。百姓蜂拥而来,在督战队的催促下不敢有丝毫的裹足不前,然而哭嚎声响彻战场,换来的则清军放肆的狂笑和明军的面色冷峻。
还远远没有进入既定的射击距离,尚有考虑的时间,但是压力却已经明明白白的传递到了陈凯的身上,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
如果只是民夫和辅兵,杀了也就杀了,甚至不光要杀,还要把首级砍下来作为记功的依据。但是那些老弱妇孺,一个个的背负着土包、沙袋都足以让他们步履蹒跚起来。虽说,在这样的时代,杀良冒功也是从未少过的,但是真的到了他自己这里,现代人的道德洁癖却依旧在噬咬着陈凯的内心。
杀,还是不杀,这是个问题。或许,这又从来都不是个问题。
那些被驱逐而来的百姓前进速度算不得多快,但是一步步的靠近,距离冲击坡也越来越近了。哭嚎声渐渐迫近,陈凯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了起来。负责守卫北堡的军官知道,文官在这方面是不同于武将的,此刻等待着陈凯的命令,心中的焦急更是让他升腾起了满头的大汗来。
老弱妇孺越来越近,清军那边在此时也动了起来,攻城器械滚滚向前,压迫感更是随之而来。负责的军官更是再也按捺不下去了:“总制,杀,还是不杀?”
听到这一声喝问,陈凯转过头,看向那个军官,也扫视着周遭的明军将士。不说什么这两座堡垒是背后的潮州、闽南明军、百姓的生死线,不说一旦此地沦陷,靖南藩的藩兵便可以带着成群结队的绿营兵杀入粤东、闽南,率兽食人,只说作为主帅,这本就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
“杀!”
一声暴喝出口,军官得令,只是一个摆手,旗手便挥舞旗帜,只在转瞬间,爆响刺破了硝烟,铅弹如暴雨般扫过人群,当即便在冲击坡上留下了一片无声的尸骸以及一时未死的苦痛哀嚎。
明军开火,这些老弱妇孺当即便是吓得转身欲跑,奈何躲在他们身后的督战队却依旧不肯放过他们,肆意的劈砍,驱逐着他们直接冲向了护城河,甚至根本没有留给他们扔下土包、沙袋后逃回的机会,直接将他们赶下了护城河去。
填壕,从来不曾有什么怜悯可言。督战队将绝大多数的百姓驱赶下了护城河,却也没有将所有人都逼下去便连忙向后逃去。这是他们的经验,因为他们很清楚按照惯性思维,他们是一定会如此的,但是反过来想,只要留下一部分,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反倒是有更多的机会逃回去。
一切按照预想的做了起来,清军的督战队拔腿就跑,无论是半月堡上的明军,还是那些已经站在了护城河边缘的百姓们,无不是为之一愣。可也就在这时候,主堡上一声“杀光这些畜生”的暴喝响起,被唤醒过来的明军射手当即便是瞄准了那些督战队的背影,扣动了各自的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