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福城的酒楼里。
一群赤脚汉子、渔夫船老大、海运商家,表情或是不安,或是激烈,有门路的大放阙词,没门路的耳朵高竖。
更有不时的争吵声传来。
“听说,朝廷的六省通衢实录已经要发下来了,我看啊,以后咱们这海贸,怕是做不成喽。”
“不会吧,朝廷难道还要禁海,难道它就不担心海祸重演?”
“不不不,按照兄弟我得到的消息,日后这海外通商,怕不是任谁都能做了,朝廷要指定商家行当,就是保商和保税,以后商家的税,就不是由公差,而是由我们自己人动手。”
“指定商家,那我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岂不是要完蛋了!”
“我看未必,反正都是交钱,交谁不是交,只要这次朝廷此举能够打海盗、保商路,那这钱也是值当。”
“朋友你傻不傻,那大商家要是跟官府同流合污,一个有钱,一个有权,联合搞我们几次,那我们这些小本买卖的就要破产了啊,有钱大家分哪有吃独食来的爽。”
酒楼的一角,一老人一年轻人正在默不作声的吃饭,老人面色黑青,没有喉结,吃起东西好似蠕动的蛇,年轻人头戴斗笠,看不清模样。
“三日后,圣旨就要来了,到时候,整个东南的大商家、大船家、官员、行会、帮会,都要各显神通,怕是你也没时间练拳了。”
“三日足矣,”斗笠男回道。
“走吧。”
二人付了钱,下了酒楼,走到福城西城白水街三巷子口,那里是座破败的大宅子,两只石狮子凶恶的坐在门前。
很少有人知道,这里面住着的,是曾经福城拳术最厉害的拳师,一套连环手,打遍方圆百里无敌手。
二人一到,宅子四周忽然闪过十来道身影,向着二人躬了躬身。
“怎么,你还担心人跑了?”
“杂家可是太监,又不是正人君子,是来抢拳术的,又不是拜师傅的,当然要防狗急跳墙了。”
二人进门,眼前是个大院子,扎了些桩子刀剑之类,只是都有些老旧,一个老人正在指点一个少年练拳。
见了那老太监,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愤怒之色。
“喋喋,朱师傅,你把人带来了,你的拳术可以教了。”
“是不是我这么做,你就放了我们爷孙?”朱师傅沉声道。
“我主子的确是神通广大,但也没必要浪费在一个被废了功夫的老家伙身上。”
少年气的浑身发抖,却被朱师傅止住。
“好,二十四连环手虽然不是什么名声广大的大拳种,但也是我毕生心血,你学,我交,但你学不学的成,就不是能决定的了。”
寇立将斗笠摘下,点了点头,道:“请赐教。”
“连环手,是一门近身撞靠的击法结合多变的肘法,创造出短打手段,讲究的是虚实兼用,巧狠并行,快速有力,灵活多变……”
“这一门拳的精要是‘及实则刚,化势为柔’,出手时常是攻中寓守,有时夹守带攻,连防带打,并在攻守中利用抖、摆、震、砸等手法,突然发力或是施发暗劲,使劲达对方脏腑、筋骨,势沉力猛,被击中者浑身僵硬,手法严密紧凑,快速连贯,拳不空发,手不空回。”
“步随身,身追步,桩法是活在拳术中的,看好!”朱师傅随即就趟了一圈步,脚步所过之处,花草翻飞,泥尘连震,速度虽然不快,但几乎没有停滞过。
“看懂了吗?”
“很有意思的脚法,”寇立饶有兴趣的道。
“你试一试,”朱师傅不动声色的道,他虽然被权势压迫,不得不传拳,但他也不介意让对方出个丑。
寇立点头,将脚袖和手袖卷起,露出狰狞的伤疤和沾血的绑带,看的这爷孙二人目光一凸,这家伙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啊。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全身放松,上下相随,让周身气血随拳势上下贯通,周身荡漾,以腰为轴,劲从脚起,气贯四梢,这一趟,同样是草叶震荡,泥尘阵阵,竟与之前的脚法有六七成相似。
“怎么样?”
朱师傅双眼一凸,最后不得不假意摸了摸胡子,故作威严道:“还有些细节问题,但已经入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