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的地方在波士顿海港旁的一处露天酒吧，地点是斯蒂芬选的，他对这里相当熟悉。
波士顿是座老城，独立战争即起源于此，因为最早被开发，许多建筑都有两百年以上的历史，城市的氛围古典而庄严。即使在海边，也难得见到其它地方司空见惯的比基尼女郎。海港的码头停泊着数以百计的游艇，全都竖着高高的桅杆，像一排排长枪直指青天。
酒吧在沿海大道外侧，隔着一条青石砖铺就的景观道，就能眺望辽阔的大西洋。特别是下午四点钟过后，夕阳垂在海面上，余光霭霭，水波粼粼，白色的海鸟穿行于波光与海风间，像轻盈的音符在乐谱上跳跃。
酒吧装饰简陋，连招牌也不显眼，但桌椅台面都收拾得井井有条，顾客们安安静静地喝酒聊天，少有喧哗与嬉闹，从外面看来，更像一间咖啡厅。李东胜想起当初他第一次和斯蒂芬见面，也是在一个类似的地方。那时斯蒂芬让他惊喜，给了他超出预期的帮助，两人从各怀鬼胎开始，以结为挚友结束，整件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只是想不到这么快，他们就到了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刻。
一个多月没见，斯蒂芬似乎变了个样。前额秃得厉害，发型凌乱，眼神涣散，说话总是躲闪着李东胜，脸上皮肤晒成了棕色，还多了些红斑。
“我不是一开始就想骗你们的。”斯蒂芬说。
“但你害惨了我，还有我们所！”李东胜回答。
斯蒂芬瞥了他一眼，逃避似地转过头去看海。
“事情超出了我的控制，我现在也老了，没什么理想，就是想多挣些钱，退休了过得舒服些。”
“你本不必这么做。你有本事，有资历，仅仅用正当手段，也能赚钱。”
“任何糟糕的事情，总是有个美好的开头，我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两人不约而同地都看向远处的大海。海上风平浪静，只有一些帆船在慢慢行进，阳光把水面照耀得光彩夺目，仿佛无尽的宝藏就埋于水底，召唤人们前来发掘。风带来海的腥味，甚至张一张口，色尖也能尝到这历经亿万年的滋味。
斯蒂芬张开嘴，贪婪地吸着海的气息，似乎沉醉在海风里。
“我很抱歉造成这样的结果。但我要说的是，如果你，还有你的研究所不那么急迫，而是慢慢从光衰减器做起，事情未必就不能成功。我虽然没有高端产品的专利，但是衰减器和激光雷达不是也做得挺好吗？”
李东胜砰地一声把啤酒杯狠狠砸在桌上，引来周围一片责备的目光。
“斯蒂芬，你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
李东胜不想惹人注目，只得按捺住火气，压低了声音说话。
“照你说来，倒是我们的错了？”
斯蒂芬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是最大的罪人。我并不是要为自己辩白，只是我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是急不来的。你们中国人总喜欢说弯道超车，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弯道？”
“这就是你最后要告诫我的话吗？你不该解释一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你想要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