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生轻轻把一份文件放到陈孟尧面前，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陈总，对不起！我是来辞职的。”
“你要辞职？”陈孟尧吃惊地看着他。他来了还不到半年，又是股东何卓引荐的，怎么说也跟公司有一层特殊的关系，而且负责的是核心业务，足见受到的信任。
“跟何老板无关，是我自己的原因。”周明生看出陈孟尧的心思，赶紧澄清道，过了一会又接着说：“我要跟女朋友结婚了，她家里要我去他们公司上班。”
陈孟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早该想到的，周明生家境就不错，富人自然也会找富人联姻，那时谁还会屈尊在一家民营企业工作呢？
周明生的辞呈很快被批准，到了告别的时候，他似乎仍怀着些愧疚，在陈孟尧办公室外徘徊了好半天，才终于推门进去。“陈总，这次我当了逃兵，希望你不要怪我，其实......”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也是不得已。”
直到三个月后，陈孟尧才明白那句话真正的含义。
事情是公司里的一位工程师首先发现的。他最近想买房，跑了很多楼盘，发现很多中介都随身带着一台类似手机的微型设备，不仅能快速查询房源，而且还能直连本公司的财务系统，客户可用扫码的方式当场缴付定金，以便快速锁定房子。这台设备的扫码流程跟同芯公司的技术方案十分相似，可问题是，同芯从不知道有客户是用于这样的场合。这位工程师便好奇起来，拐弯抹角地打听到，设备是一家叫汉电科技的苏州公司制造的。他把情况汇报给陈孟尧后，陈孟尧设法买到了一台，拆开来才发现，这台具备了如此多功能的机器竟只有一颗芯片。在电子显微镜的层层扫描下，能清楚地看到这颗芯片里面有一部分和同芯的解码芯片高度相似。很明显，汉电从同芯这里偷走了解码芯片的设计，又跟别的功能部分凑在一起，做成了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芯片。
发现这个情况后，陈孟尧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即召集主要负责人开会。
“抄袭这么明显，这个官司我们赢定了。”会议室里，周海等陈孟尧刚刚介绍完，就斩钉截铁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陈孟尧也赞同他的意见，“没什么可讨论的了，先发律师函，然后上法院吧！”
“没这么简单，”唐灵隽说着，把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给大家看屏幕，“这是我在工商网上查到的资料，这公司是慧达百分之百持股的。”
“慧达？”陈孟尧一脸震惊的表情，“难道是......何卓，何老板？”
“我敢肯定，整件事就是何卓谋划的，包括周明生，他是商业间谍。他投资我们，其真实目的是扶植他自己的公司。”唐灵隽严肃地说：“何卓处心积虑，一定会有所防备。我们需要先做两件事，第一，搞清楚他们的设计和我们的有哪些相同处，有哪些不同处。第二，梳理我们两边的专利，要小心对方用外围专利反击我们。”末了，她又叹了口气道：“我也看走了眼，原本以为何卓只是个纨绔的富二代，没想到心计竟如此深沉。”
陈孟尧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他转头看向唐灵隽，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恨意说道：“这些工作可以慢慢做，但现在，我希望能先给何卓当头一击。”
陈孟尧个性温和，从不摆领导架子，即使批评下属，也总是采取旁敲侧击，婉转曲折的策略。唐灵隽曾多次提醒他，说作为一个企业家，该有的威严还是要有，可陈孟尧虽然知道这个道理，自己总是做不出来，好在同芯公司规模不大，同事们也都习惯了像一家人的轻松氛围，反而具备了很高的凝聚力。
只是在这场会议中，陈孟尧突然显现出的怒意，让所有人都为之侧目。周海本想发一通火，可听陈孟尧的语气，他觉得自己发脾气完全就是多余。
周海看了陈孟尧一眼，用试探的口吻轻声问：“要不，咱们公布他的所作所为，让圈里人都远离他？”
“比这更重。”陈孟尧的答话铿锵有力，仿佛催战的士兵敲响战鼓，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唐灵隽，她很快明白，这项任务是落在了她的头上。
“向法院申请临时禁售令，将汉电公司的侵权产品封存。这种手段在科技业的诉讼战中也常见，不过我们申请方的风险也很高，不但要缴纳担保金，如果最后法庭判决侵权不成立，还可能要赔偿对方损失。但是——”唐灵隽环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哪怕只是从气势上吓唬一下那姓何的，也值得做。”
华海大厦是一栋五十层高的全玻璃幕墙写字楼，虽然在浦东林立的高楼群里毫不起眼，但楼内设施的现代化和装修的档次也相当可观，配得上它那昂贵的租金。不过自从搬进来后，陈孟尧还从没上过顶楼的天台。在商界有个说法，上天台代表生意失败，隐喻即将跳楼。他虽不至于迷信，可毕竟身在商场，一些重大的忌讳总是要讲究的。
但今天他却破天荒地上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唐灵隽赶紧冲出门，一路飞奔进电梯，直升到顶楼，才刚推开天台楼梯门，就看到陈孟尧正伏在低矮的护墙上默默抽着烟。她几步跑到跟前，发现他身旁的一只烟灰缸里已经落了三四根烟蒂。
“你怎么抽起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