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野走出西市,只见内城方向云雾缭绕,数百座箭塔若隐若现。
相传那些箭塔是敬元帝定都时所建,历来有金翎卫高手在塔尖上守卫。
他看了两眼心神稍定,疾步穿过一片竹林,来到就近的一处院落里。
院内凋敝,别无长物,唯有一口古井,两间破旧茅屋。
门口正趴着一条老黄狗,似是听到了声响抬起头,待看清是主人后一阵摇头晃尾,伸出湿漉漉的舌头扑了过来。
“阿黄,接着!”
牧之野掏出大馒头随手抛出。
老狗阿黄凌空一接,霎时狼吞虎咽起来,牧之野眉眼含笑,瞅见浑身都染着血,提了两桶井水冲澡。老狗阿黄吃完馒头,转身扑腾过来,一人一狗嬉嬉闹闹,把院子搞得水花四溅。
洗漱过后,牧之野搜出这两年的储蓄,慢慢清点了起来。
“一两、二两……五十两……五十七两,嗯,应该够了!”
今天他要出门去办一件大事!
阿黄目送牧之野离开,眉眼顿时蔫拉下来,蹲在门口老实守家。
牧之野出了西市,沿着长街健步疾行,先是到一家银铺讨价还价,半响买到一根发簪,复又喜滋滋上路,周遭都是密密麻麻的民房,不少难民流离失所,聚在街角焚烧纸钱。
沿途一队骑兵奔驰而过,马蹄扬起一阵浮尘,呛得牧之野破口大骂。
西市长街直通内城,早已排出一条长长队伍,不时有士兵前来盘查,询问众人进城所为何事。
牧之野缀在人流后面,待到晌午时分进到内城,在内城里七拐八弯,绕过一处“平安坊”的门楼,在一扇朱漆大门前停下。
门首挂着一块锈金牌匾,上书“景王府”三个大字,字体龙飞凤舞颇具气派。
府邸的主人封号景王,是当今国主永宁帝的堂哥,相传永宁帝极为依赖景王,为了能把他留在城里,不但免去了王室外调的传统,赐下这座雕栏玉砌的府邸,还时常亲至景王府嘘寒问暖。
牧之野上前去敲门,那门房一看便自去通报。
不多时侧门被打开,走出一名十四五岁的丫鬟,这丫鬟扎着丸子头,身娇体巧,容貌清丽,自有一股稚气未脱的少女气,只一见牧之野便笑了起来,露出两颗瓷白的虎牙:“小野哥,你来啦。”
“小雀儿,你好啊。”
牧之野也笑了笑,随那少女进了院里。
这少女名为云雀,幼时和他比邻而居,算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四五年前,云雀因一场意外父母双亡,便卖身到这景王府做起丫鬟。这两年在府里站稳了脚跟,不时让人带话给他前来叙旧。
此时他们十几日未见,也算得上是久别重逢,边走边说些家长里短。
拐过几道回廊,便来到了丫鬟的通房里。
房内窗几明亮,隐有一股暗香扑鼻。
他们对外宣称是堂兄妹,也无需多作避讳。
牧之野一屁股坐在床边,挑了些街头趣事胡吹,云雀端来了茶水糕点,便坐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时露出惊诧的神色,偶尔还会反问几句,显得格外的捧场。
午后阳光浓烈,透过闺房的花窗,在他们身上落下点点光斑。
牧之野说了半响,这从怀里掏出一根发簪:“对了,这个给你。”
那发簪有些年头了,簪体上布满划痕,显得十分陈旧。
云雀接过一瞧:“这是……这是我娘的发簪,小野哥还记得?”
牧之野笑道:“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去向的,不然早买回来了。”
云雀摩挲那发簪:“小野哥,你待我真好。”
牧之野毫不在意:“不就一个发簪嘛,等我以后有钱了,就把别的东西都赎回来。”
云雀闻言抬起头来,眼眶霎时一红,泪水徐徐滑落。
“傻雀儿,怎么就哭了?”
牧之野一时手忙脚乱,既想替她抹泪,又不敢伸出手去。
云雀香肩微颤,须臾后止住哭声,柔声道:“几年前,我拿这发簪去典当,得了三两三十钱银子,如今想要赎回来,恐怕要出到五两多,小野哥……哪来这么多银子?”
牧之野猛拍胸膛:“这你就不用管,我有的是办法。”
云雀却不这么认为,她歪着头想了想,从怀里拿出绣花荷包,倒出几块碎银。
那是她的月钱,在府里吃喝用度不用花钱,倒也就攒出来一些。
“喂喂,我可不吃软饭。”牧之野见状忙摆手。
云雀一听,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双颊梨花带雨,牵他右手把碎银塞了过来。
牧之野反手又递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