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之间,夕阳半沉,如火如荼。
一片黑云盖然压顶,悄无声息铺满大半苍穹。
不远的东门下,七八百狼骑兵转瞬即至。
永宁帝惊慌失措,连声叫道:“护驾!护驾!”
两千金翎卫应声列阵,举起手中的短弩,朝狼骑兵发起反击。
永宁帝见状心内稍安,急忙催促龙辇启程,不料车夫面有难色:“景王还没来——”
“朕说了算还是景王说了算?”
永宁帝勃然大怒,一把推开车夫,接过缰绳用力甩飞。
景王听见动静回头,眉眼闪过一丝阴翳:
“嘿,还真的想走?这十几辆乘辇,可不是为你准备的。”
“父王?”
余青城秀眉微蹙,脑中闪过一丝猜测,霎时间心乱如麻:“莫非父王已经……”
不远处的锋线火光冲天,箭矢火球横飞,两人身处城门底下,尚未受到战事波及。
几名百姓拼死冲出战圈,经过城门时微微一顿,当先那汉子似是扛着一人,脚步不停又往城外逃窜。
“父王不该如此——”
“不该?”
父女二人均是心思敏锐,没等余青城话说出口,景王知她已经猜到几分,脸色骤然阴沉起来,森然说道:
“二十几年前,我和余永宁争夺储君。朝堂上众人皆知,余永宁这厮胸无点墨,储君之位非我莫属。可等到先帝驾崩之时,余永宁借机把我支开,偷换诏书继承皇位。担心我在外起兵造反,又把我调回云中城里,美其名曰长伴君侧。暗地里派人严加看守,还假借慰问的名义,到王府里辱我妻妾。
我装疯卖傻侥幸躲过一劫,你哥哥承平便是那时所生。自那以后,我献上妻妾投其所好,为他效犬马之劳,这才让他慢慢放下防备。这段时间敌军来犯,我便劝说他迁都外地。他果然深信不疑,我忍辱负重十七年来,便是为了有此一刻,你却说我不该如此?”
听景王说出陈年往事,余青城一时间心神剧震,浑身生出一股凛冽寒意,抬起头看向父亲,只见他的身体沉在一片阴影下,往日里那张令人心安的脸庞已经消失不见,如今露出了深藏的獠牙,显得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
与此同时的城门外,龙辇逃出二三十丈,去势陡然一缓,倏地掉转了头来。
“嗷!嗷!嗷!”
大批狼骑兵在龙辇身后出现!
狼骑兵呈一字排开缓步围猎,气势昂然如虹,约有上千人众,早已埋伏在外良久。
永宁帝如同丧家之犬,惊叫连连:“快来人,快来人啊!”
龙辇旁那队金翎卫苦不堪言,急忙赶上前去救驾,旋即便如螳臂当车,被众狼骑兵吞噬殆尽。
“护驾!护驾!人都死哪去了!”
永宁帝惊惧交迸,瞧见周遭不断有人死去,慌不择路往城门逃回。
可没等永宁帝跑出多久,忽觉头顶风声骤起,急忙应声抬头,却见一名青年跨坐在龙辇盖顶上。他长得面目俊朗,穿一袭大红锦缎,随龙辇上下翻飞,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分外刺人眼球。
永宁帝见状骇然失色:“你是谁?”
那红衣青年哂道:“你不认得我?”见永宁帝茫然摇头,更是手舞足蹈起来,哈哈大笑道:“两军交战,你身为一国之君,竟然连敌将都不认得,岂非令人贻笑大方?”
永宁帝闻言丢魂失魄,慌乱中瞧见景王走来,忙叫道:“王兄救我。”
“陛下莫慌……”
景王手持长剑,几步赶到身前。
永宁帝心头一喜,正要起身逃跑,俄而似有所觉,低下头一瞧,一柄长剑已然透体而入,恍惚间抬起头,景王面目狰狞,一字一句道:“我这就来送你上路。”
永宁帝陡然醒悟,想要开口质问,胸腔气息已绝,喉头一阵翻涌,发出“咯咯咯”几声,脑后昏天暗地:“我要死了么……”再往四周看去,城内城外余晖斜照,无数士兵亡命搏杀,漫天火光飞舞,尸首堆积横陈。
“这是……朕的江山啊!”
景王大仇得报,手起到落又刺数剑,永宁帝双目圆睁,蓦地垂头暴毙。
那红衣青年瞧了片刻,拍手笑道:“景王好生狠毒,连自家兄弟都不放过。”
四名狼骑兵从后方奔来,肩膀挑着一方竹榻,座下的式火狼齐齐迈步,行进时脚步分毫不差,竹榻悬在半空竟然如履平地。
那红衣青年纵身一掠,落在竹榻自顾坐下,仪态十分潇洒出身。
景王面沉如水:“李灵府,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那红衣青年点头道:“你带皇帝老儿出城,我放你一家老小离去,双方合作本该如此。”
景王不愿多说,正想转身离去,忽听那李灵府道:“景王且慢,有一事还想请教。”
“怎么?你要反悔?”景王冷哼一声,锵然拔出长剑。
那李灵府摆手道:“此次我率惊麓军南征,一来是为大势所趋,二来为国师取事物,但是眼下此物何在,尚且不得而知,本想找皇帝老儿问个清楚,哪知景王如此狠心,不由分说竟然置之死地。”说着嘴角微微翘起,继续说道:“让我不免以为,此物是否被景王所得,才这么着急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