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桥一天堑,半城半闲王。如果一座城就能供养一名悠闲的郡王,想必也是座大城了,可若不亲眼看到那绵延无边的城墙,任谁都无法想象这座城的宏伟。它自然就是号称南澹大陆门户的天云城。
天云城自两百多年前拔地而起,奕奕然成为五洲大地排行前五的雄关,而这雄关不受任何国家统治。
它姓“严”,不是炎黄子孙的炎,也不竟是颜良文丑的颜,反正它就姓严。而严家,便是城中的帝王。
政权这种东西,没有枪杆子是玩不转的。换个角度说,不构成一种绝对的垄断,就没有绝对的集权。严家就控制了南澹大陆最重要的一项资源,更直白地说,他们控制了一座桥,一座横跨南澹大陆东西两侧,长达三百八十里的上苍的杰作——天云桥。
桥分两边,自然有两座半城,而东西半城之间的天云桥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
这峡谷名为断天谷,没人知道它有多深。它就像来自黄泉的大门,能吞噬所有的生命,甚至是翱翔九天的雄鹰。自茫茫的岁月始,超越文字记载的遥远时代前,它就一直存在着,横贯南北,将南澹大陆生生撕裂,深远不可测。
严千道,南澹大陆西天云城前城主养子。作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娃,他也会常常缅怀抛弃自己,偷偷私奔的收养他的“养爹、养妈”。可悲的是,他连二老长什么样都快忘了。
于是从六岁起,千道就学会了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围着西天云城边跑步边唱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天云城暖洋洋……”。
如此三年,民不聊生……
所幸,在他九岁时,传说中的严氏本家——颜姓——开宗收人。
连续数夜,宗门长老为他绵绵不绝的气脉和强健的体魄“感动”到声泪俱下。
而时任城主,也就是严千道的叔父,为了社会安宁和城镇团结,坚定不移的举荐小千道。
终于,三尺半的小男生背井离乡,远赴四百里外的大山,闭关苦修,惨遭软禁。
回想起来,每一个画面都历历在目,可那一切都发生在十三年前。
……
午后时分,山崖边的小院里,一名略显憨态的银发老者正在举杯痛饮,而他身边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光头先生。
此崖唤作云澜崖,状若巨浪,平打苍云。
此山叫做天云山,离西天云城四百里,自然就是颜氏宗祠。
小院里的两位皆身着白色长袍,只不过光头的白袍上绣着金线,而痛饮的老者身上绣着红线。这光头就是颜氏宗祠武道掌舵人、当代天云山掌门颜洪卿,另一个憨态可掬的是大长老颜弘道。
弘道没有得尝大道,可能只是因为有些憨,不过若非他的憨直,也不会在十三年前带回那个麻烦无比的小子。
二人独坐,言谈之间,自然没有顾忌。
“从那个惹祸精进山门,想来已有十三年了,没想到十三年时间,他竟然变化的如此巨大。”慈眉善目的老光头压了压另一人的手,示意他不要再喝了,哪有人把龙井当糯米酒猛灌的。
“是啊,那时我还在纠结,这么好的练武苗子怎么会是一个绝世顽童,如今看来,他也算道心通明了。”憨直的颜弘道用袖口随便擦了擦嘴,努力地抑制心中的激动之情。
“他的修为日渐精进,更是过了传说中凤珏亭的四层历练,我觉得是时候放手了。”
颜弘道双目圆睁,惊讶道,“你是想……”
“让他下山闯荡。”
颜弘道张嘴却不语,端起茶壶,不过这次是直接倒进了嘴里。
颜洪卿摇了摇头,没有阻止,“之前一直管着他,是害怕他受到外边的影响,现在想想,也该让他独立了。”
颜弘道显得有些犹豫,“可是东天云那边如何交代?”
颜洪卿冷哼一声,“东西两边的劳什子事,本来就不应该有我们搀和,干他作甚。”
“自古乱世多英杰,可是上一代乱世可全因一个‘唐魔’,你确定他不会成为第二个什么人。”憨直老者难得的露出沉思的表情。
“那他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颜洪卿故作高深地甩了甩袖子踱近崖边,指着山崖角上的一株苍松,咏叹道,“君子不行险,不显其正,不历劫,不识天下大同;唐魔如此,莫圣亦如此:如果千道能成为第二人,不失为颜氏大幸。”
憨直老者见光头又开始拽文,胃里就是一阵翻腾,“罢了罢了,说不过你,反正他是你的关门弟子,你自己决定。我本想让他直接接手东天云的烂摊子,你居然还有这等打算,哎,人老了,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罢,便背起手来往崖下走,不成想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严千道在莺莺燕燕的簇拥中走上来。
憨直老者瞥了严千道一眼,哀叹道,“你师父脑子秀逗喽,你自己多拾掇拾掇。”也不等别人回话,便飘然下山。
云澜崖内侧议事堂里,十数名身着白袍的身影整齐肃立。不过领口、袖口上的青云徽记却体现出所有人的尊卑排序。严千道束手于堂下正中,师兄弟姐妹们则在两旁小心翼翼地的排排站。堂上坐着的赫然是刚才的慈蔼老人。
此时的颜洪卿,金白长袍在身,一顶烫金小帽完美遮住了光头,再无戏谑颜色。负手于背后,昂首屹立,正如崖角上的苍松。其目光更是如炬如电,乍一挪移,触者无不低头躲避。
颜洪卿扫了一眼厅里的众弟子,声音肃穆,“千道,上山多久了?”
严千道随之应道,“从白虎历637年中秋算来,有4770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