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木叶山,被积雪覆盖,庄严肃穆,一片凝重。夏日里奔流不息的液山瀑布,早已被冻成闪亮的冰柱,不再狂呼乱叫。老榆树、苍松翠柏,都宁静地做着冬梦,呆呆没有精神。
通往皇帝牙帐的大路,积雪已被清扫干净。
阿保机和述律平在当年挞马军老兵的簇拥下,缓缓来到刚建好的古的墓前,为古举行隆重的葬礼。
无风,无云,白白的日头,挂在南半天的空中,静静地瞧着这片安静的峡谷。
空气中飘浮着晶莹透亮的小颗粒,那是严冬被冻结了的空气中的水分。
阿保机深吸一口气,清凉的空气通过肺的过滤,呼出来,变成一团白雾,挂在了阿保机的胡子上、眉毛上、皮帽上,很快凝结成厚重的白霜。
除了当年的挞马军成员,阿保机没让任何人参加。
主持葬礼的曷鲁,按照议定程序,一项项地进行着。
阿保机望着站在身边的老伙伴们,想到,当年的孩子,现在都已是中年人,并且清一色都是契丹的大将军,位高权重,他们才是契丹的脊梁呀。
少年伙伴里,最早战死疆场的特木等人,后来又战死了老古等英杰,他们虽然全都尸骨无存,但音容笑貌,犹在阿保机的眼前晃动。
还有剌葛和于骨里,也都以不同方式结束了一生。
这些死者中,阿保机觉得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古。
望着已经放入墓室中的古的尸体,阿保机在心中默默道:古,好兄弟,等着我吧,在我百年之后,咱们俩便可以长相厮守了。
萨满开始为亡灵做法事,身上的铃铛被萨满抖动,叮叮咚咚的铃声顿时想起,伴着萨满含混不清的声音,回荡在冬日空旷的峡谷里。
有的人在轻轻地跺脚,那是因为脚已经承受不住严寒的侵袭,有些麻木了。
听着有些零乱的铃声,阿保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小妹余卢睹姑做法事时的形象。
顿时,余卢睹姑那脆生生的笑,余卢睹姑那无论如何也让别人生不起气来的毫不造作的撒娇,余卢睹姑那比百灵鸟还要放荡的歌声,余卢睹姑那生气时努着嘴的样子,跑马灯似的在阿保机的脑际旋转。
阿保机看到,余卢睹姑抱着亲手采到的野花,在辽阔的草原上任性地奔跑,将歌声飞扬的满世界都是。
如果小妹还在,此时为古做法事的人,应该是她。
阿保机再也忍不住思念造成的悲痛,突然放大嗓门,尽情嚎啕起来。
阿保机胡子上、眉毛上、皮毛上的白霜被抖动搅扰,纷纷落在胸前,继而又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