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上,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秦元侧目望去,是许奕,他点了点头。
许奕嘿嘿一笑,自窗台一跃而下,安稳落在寝屋中,不过那长袍却是一动,从中抖出几个话本出来,砰砰落在地上。
他一愣。
秦元的目光已经被吸引过去了,封面是一张令人面红心跳血脉偾张的图画,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看,便是被许奕急匆匆的捡起来了,藏于袖中。
秦元无奈道:“你是不是又在看那玩意?什么推车坐莲,你这家伙……”
许奕脸红了,但仍是装作一本正经,道:“你看错了。”
“你这家伙,喜欢看,也不至于随身看吧。”
“没有随身带着,只是你昏迷这几天,我爹让我守着,我闲着无聊,只有看这些东西。”许奕摊摊手。
他寻着一个矮墩坐了下来,随手端起一杯茶水,就着糕点,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许奕一向自诩是个斯文儒雅之人,吃起东西来,向来是细嚼慢咽,不过这次就着茶水吃糕点,颇有些急匆,平常固定嚼八口,这次只嚼了两三口就囫囵咽了进去。
待到桌上的糕点都空了,许奕才喝下最后一杯茶水,打了一个饱嗝,桌上弥漫着淡淡馨香的手帕也被他糟蹋了。
“我进宫,已经打探到了,三天后,便是上阳公主大婚,就在今日晨时,魏国迎亲的官员已经到了咸阳,并与午时见到了秦王,话说,这魏国出手还真是大方,十万金,并且还与秦国开通集市贸易,啧啧啧……”
“魏国可有什么条件?”秦元问,他可不相信魏国会这么好心。
十万金,这可是秦国两年的税收,这巨额财富的背后,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魏国特使说了,只要雍城化为魏国郡县,不仅有十万金,而且还可以将上阳郡主立为王妃。”许奕苦笑一声道。
秦元闭着眼睛,问:“若雍城之事不允许呢?”
“魏人说,公主嫁过去后,直接打入冷宫。”许奕狠狠的咽了口唾沫。
秦元手掌猛地一锤桌子,掌力之大,震得桌案上的茶壶茶杯四分五裂。
脑海内像是有一根弦绷断了,秦元楞在原地,昏暗灯火下,他的身影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目视远方波涛如怒的黑暗云层,周身气息凝固成一片,屋内的气压逐渐降低。
很明显,这位秦国太子真的动怒了,徘徊在癫狂与理智的边缘。
咸阳的夜晚也是十分寒冷,秦元出来,身上只有单薄衣衫,根本无法御寒,一路上,寒风凛冽,如刀子一般刮在他的脸上。
许久,终于是来到了父王寝宫。
门口护卫见来人没有侍者引领,以为是贼人,连忙竖起武器,“谁?”
周围持械军士都靠了过来。
国君安危自是马虎不得。
在距离寝屋还有十步的时候,秦元停下来,双膝跪于地面,道:“儿臣秦元,求见父王。”
厚重殿门缓缓打开,黑伯走了出来,他挥了挥手,那些护卫皆是散开了。
黑伯遥看秦元,道:“太子,大王已经休息,有什么明天再说。”
秦元抬起头,挺直身躯,目光有些义无反顾的意味,“黑伯,我有要事求见父王,还望黑伯通禀。”
黑伯终归是不忍心,缓步走到秦元身边,蹲着身子,靠近秦元,小声道:“如果是因为公主之事,老奴劝你,还是回去吧,因为这事,大王正在气头上,您就别来火上浇油了。”
秦元脸蛋冻得通红,身子都忍不住瑟瑟发抖,但仍是表现出一副浑然不惧的样貌。
他道:“玖儿是我妹妹。”
“但她也是大秦的公主。”
秦元面色一凛,无反驳之词,便不再说话,目光坚定的看向透出寝宫。
黑伯无奈叹气,只好起身走了回去。
寝屋内,秦堰尚未休息,桌案前堆满了书文,他正在一张一张的批示,黑伯进来后便在他桌案旁站立,秦堰一边批改,一边道:“还是不肯离开?”
黑伯道:“是,老奴劝说也不管用。”
“那便让他跪着,雍城失守,寡人还没有找他的麻烦,他倒是麻烦其寡人来了。”
秦堰在书文上随手划了一笔,而后换上另一篇。
黑伯看了眼窗外,“外面寒风凌冽,太子只着一单衣,身子尚未痊愈,若再仅此一跪,怕是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