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柳清棠是自己换的嫁衣,因为她说完那句话后才突然想起,就是换件外裙而已,根本没有趁机逗秦束的机会。本着待会儿让他脱或许会更有趣,柳清棠也就暂时放过了秦束。
秦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太后娘娘先是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她换衣服,然后很快又摆摆手示意她自己换,接着话都没让他说就去了房间,看样子还‘挺’高兴。秦束站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毕竟桃叶缀衣现在不在,而以往都是她们伺候的,难不成让娘娘自己动手换衣服?
“秦束,你进来。”
正在迟疑着,秦束就听见里间太后娘娘在喊,于是他放下犹豫走了进去。却看到她已经换上了那身嫁衣,正坐在镜子前面拆头发,听到动静转头对他一笑。
也不知是怎么的,每一次看到太后娘娘对他笑,秦束就想发愣,袭上心头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娘娘笑起来真好看,而是她觉得高兴真好。但凡她愿意这样看着他,对他笑笑,秦束也觉得满足了。
“秦束,来给我梳头。”柳清棠坐在那里,满脸满眼的温暖笑意,旁边的烛火映照在她脸上身上,给她整个人添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像是一幅极生动的古意画卷。
秦束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好像生怕惊了她似得,接过她手中的木梳为她将头发梳顺。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秦束小心拢在一起,一下一下的从头梳到尾。秦束曾经听过,新娘出‘门’前一日,会有家中族中有福的长辈为她梳头,一边梳,一边会说:“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根银笋尽标齐……”用以表达祝愿之意。
到了他们这里,词却不怎么合适。秦束看了一眼端着首饰盒在里面翻来翻去咕哝什么的柳清棠,神‘色’一柔,配合着手上给她梳头的动作,默默在心里念道:“一梳愿她身体康泰,二梳愿她无忧无虑,三梳愿她富贵常乐,四梳愿她长命百岁。”也不怎么押韵,但是每梳一次他就在心里慎重的念一句,翻来覆去的说了许多遍。
不求白发齐眉,只求他深爱的这人,不受任何苦痛。
“对了,秦束,我看人家一边给新娘子梳头,还要一边念那个什么‘一梳梳到尾’之类的,你也念来听听~”柳清棠忽然想到这个,一拍掌道。
“已经说过了。”秦束把因为她的‘乱’动个不停而滑落的头发重新拢住。
“已经说了?”柳清棠眨眨眼,透过不怎么清晰的铜镜看向秦束,他眉眼低垂,有些淡淡的样子,但是抬头对上她的眼神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骤然就出现了浓重的‘色’彩,看着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他妥帖的穿着那身其实和他不怎么相衬的红衣,红绸‘花’也没取下来,低着头捧着她的头发一寸寸的梳下去。柳清棠看着,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酸。
她在妆台上拿过一个盒子,里面单独放着两根银簪,那是秦束送给她的。“你会梳新嫁娘的发髻吗?”柳清棠拿起那两支发簪问。
秦束一愣,摇摇头,好像这才发现了一个问题,谁来给太后娘娘梳妆?
柳清棠以前还在柳家的时候是会梳头的,但也只是会绾几个简单的髻,后来到了宫里,那么多繁复的发式她就做不来了,都是宫‘女’给她梳的,现在手生的大概什么简单发髻都绾不起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柳清棠忽然笑了,她放下簪子站起来,转而把秦束按坐在自己之前坐着的凳子上,然后伸手散开了他扎的整整齐齐的髻。“既然我们都不会绾髻,那就一起散着发。”她说着,像刚才秦束做的那样,拿起木梳给他梳起头发来。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秦束散着头发,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每次见他,他都是处处收拾的妥妥帖帖很讲究的样子。那头发都是规矩的束在帽子里,一点不‘乱’的‘露’出一张太过寡淡的脸。如今这样散着发,让他看上去没有了平日的严谨冷沉,不再像是紧绷着的弓似得。
柳清棠移开目光清清嗓子道:“你刚才说那的那个我都没听见,既然如此,我再来说一遍。”她有模有样的梳着,语调轻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顿一顿,她笑意浓浓的接道:“三梳白发齐眉,四梳白发齐眉。”
对上秦束看过来的目光,她洒然一笑,“只要这个就够了。”别的她不要,只要白发齐眉。她只希望等她老了,这个人也依旧能陪在她的身边。
说完,她轻巧的在秦束头上挑出一缕头发,又在自己头上肩头捏了一缕,把两束头发合为一束,在发尾处打了紧紧的一个结。
“结发为夫妻。”柳清棠一放手,让那打了个结的头发顺着肩膀滑落,在两人身体之间晃悠。“步骤好像‘乱’了,不管那么多,我们现在去拜堂。”柳清棠一手提起裙角,一手拽住有些愣的秦束往外走。
秦束被柳清棠拉着,痴痴的看着她在夜风中拂起的发、扬起的红‘色’裙裾。
曲折的水上回廊,每行几步,便有一座宫灯,映的水面上出现一团一团的光晕,还映出了重叠荷叶间将开未开的荷‘花’。柳清棠走着就靠着栏杆伸手去够,眼看着半个身子都倾到了栏杆外,旁边的秦束连忙慌张的把她拦腰抱住拉了回来。
“清棠,这样很危险。”
柳清棠被抱着,手还不甘的挥动了两下便顺势搭在他肩上,歪头笑道:“可是我想要荷‘花’,怎么办?”
“我去摘。”秦束立刻道。
柳清棠闻言,‘唇’一勾拉起了两人系在一起的那撂头发,“可是,你看,我们现在是连在一起的,我一个人摘不了,你一个人也摘不了。”
最后两人是一起摘的,柳清棠左手被秦束牵着,右手捏着那支荷‘花’‘花’蕾放在鼻端,心情颇好的道:“秦束,其实结发,就是说不管什么事,都不用一个人去做了的意思。就像,摘荷‘花’一样,你明白吗?”
秦束骤然停下步子,怔然的看着柳清棠笑盈盈又透着股认真的眸子。
“我明白了。”他忽然低声回答,向前落下一‘吻’在柳清棠格外明亮的眼睛上。
没有高堂在上,没有宾客满座,没有丝竹绕耳,这是一个简单至极的婚礼。只有两个穿着红衣的人,牵着手在这静谧的夜里虔诚的拜过天地,祈求这辈子的厮守,将这段只属于两个人的婚姻铭刻在心中。而见证这一切的,便只有亘古不变的广袤苍穹以及拂过亭中红‘色’丝帐的清风。
清风明月,荷香竹涛,宫灯静水,加上一对有情人,便凑了一个‘花’好月圆美景良辰。
成了婚,自然便要入‘洞’房。
“秦束,你……会吗?”
秦束先是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只是眼神凝在一边始终都不敢看柳清棠,一副慌‘乱’到坐立不安的模样。
柳清棠前后虽说活了三十年,但是大部分心思几乎都在朝政上,她又贵为太后,从未对谁动过心,自然没想过去了解这回事,也没人敢和她说这些,因此她在这方面可当真是白纸一张了。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柳清棠其实心中也很没有底。